第46章 險象(3) 不信佛的人求諸神佛。
永嘉的一顆淚垂落下來, 隨之接二連三地都落了,在被褥上開出一片片的淚花。她接過月若遞上來的帕子,盡力壓制住了自己的哭腔, 向著那幾個太醫冷聲道:“裴大人如何了?”
太醫們知道她學過醫術, 不敢有所隱瞞,悉數告知。
永嘉掀開覆在裴清身上的被褥,一刻前包在傷口上的白布再一次染紅了血,邊緣處還在極快地逸散開去。血沒有止住, 還在流,若是再一直流下去必會失血而亡。
失血而亡......她的母後也是失血而亡。
永嘉的手開始顫,眼前已是霧濛濛一片,身子卻直立著有如一棵松柏。
她怒罵道:“止血都不會嗎?你們沒學過?太醫院供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為首的太醫跪著道:“殿下,微臣們已經盡力了,什麼法子都用上了。裴大人傷的位置太險, 傷口太深了, 微臣們實在沒有辦法。”
“實在沒有辦法?你是說就任由他死?你就是這麼治病救人的?”永嘉從來不說治不好就拿太醫院陪葬這般的話, 她心底裡良善, 知曉再如何也不該將罪歸到醫者身上, 但眼下她已顧不得分毫,真的想說出那句“若是他死了,本宮就讓你們一起去死”的話。
另有一太醫哀聲道:“殿下, 您也是學過醫的,您也知道, 這只能聽天由命了。裴大人他吉人自有夭相......”
永嘉的身子顫了顫,側過頭掩住了自己垂下來的淚。
是啊,她也是學過醫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裴清傷得這麼重這麼深, 就算這般傷著的是皇帝,他們做太醫的也是真的束手無策。這樣的傷能處理好已是萬幸,至於止不止得住血只能看老天爺的意思。
可是,難道要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流血而死嗎?
淚水止不住地滾落,眼前朦朧一片。
她學過醫,她學過醫的,她一定能找到法子救他......
永嘉的身子一顫,當時她向祁隱求學醫術,雖主攻的是父皇的病,但實際上祁隱什麼都教她。因著母後的緣故,永嘉最想學的的就是如何救失血之症。
宮裡頭的娘娘們生産時大出血的不少,永嘉很怕她們和母後一樣失血而死。但這種情況太兇險了,甚少有人能救的回來。她想知道有沒有可解的法子。
祁隱說,有。
祁隱說的,是一個民間的土方子。但這個方子一直沒有用在宮裡,因為當時他只是個新入太醫院尚人微言輕的太醫,且太醫院本就不用民間土方的,若是用了出了問題無人敢擔責。
但祁隱和她說,他在民間時遇到不少失血過多的産婦,每次都用這個方子,從閻王爺手裡救下不少人。
永嘉聽他記過那個方子,她能記得......
永嘉緩緩坐到了榻沿上,垂了目道:“本宮念一個方子,你們按著這個方子抓藥煎藥,半個時辰內務必送來,否則本宮要你們死。”
祁隱認認真真寫著那個方子的樣子,永嘉還記得。他低頭伏案,拿著一支紫毫竹筆在宣紙上謄寫。他寫罷之後交給她看,她邊看邊聽他解著每一種藥材的藥效。
現在,永嘉似是複述著他的話,又似是異口同聲著和他一起說話,她緩緩地、認真地說了下去。太醫記罷方子,震驚地抬了頭:“殿下,這是祁......這是個土方啊。”
永嘉道:“照做吧。”
她不知道祁隱說的話到底對不對,畢竟她沒有真正的用過它。但是時至今日她別無他法,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裴清死,但凡有一點點可能,她都要救他。
祁隱離開她已經有兩年了,她愛過他、恨過他,最後都隱在雲煙裡化作浮雲。
這一次,她希望他還能幫她。
藥很快就煎好了送來了,棕黑如墨,泛著一股苦味。永嘉送了一勺到裴清的唇畔,明明他的唇已經幹的起了皺,可還是一點水都不肯喝下去。湯藥從裴清的唇畔滑落,永嘉急忙用錦帕拭著。
她望著他,默了一瞬,最後道:“你們都出去吧。”
月若擔憂道:“殿下......”
“出去。”
房門被合上,禪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永嘉含了一口藥入口中,很苦,比她從前喝過的所有藥還要苦。她試著嚥了下去,緊皺著眉緩了一會兒。
再次含了一口,她傾身俯向裴清,手扶著他的臉龐。
他的唇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