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喝了一口酒:“這倒奇了,我家福晉在科爾沁,你在車臣汗部,這中間隔了幾千裡,怎麼說在一起八年呢?”
碩壘笑著看向娜仁道:“說起來也是我自己可憐,我額娘生我難産死了,沒過幾年我阿布也下世了,我阿布只有一個嫡親姊妹,就是娜仁的額娘,姑姑見我無人照料教養,便將我帶到了科爾沁,等我長到十幾歲,才放我回來襲爵。只可惜姑姑她老人家走得早,我沒機會孝敬。算起來,我還是索諾木王爺和姑姑的半個兒子呢!”
多鐸道:“這等兄妹情深,怎麼沒聽娜仁提起過呀?”
“那時候我還小不諳事,好多都記不清了,不過碩壘表哥比我大好幾歲,自然記性比我好!”
碩壘喝了一大口酒,藉著酒勁兒道:“我離開科爾沁的時候,你還是個半大的小姑娘,如今都是孩子的額娘啦!要不是這回豫王爺親徵,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表妹!”
娜仁被多鐸的目光剜了好幾次,臉色一紅,沖碩壘開口道:“表哥說笑了,等下回外藩蒙古向大清進九白之貢的時候,說不定就在理藩院見著了呢。”
蒙古的盟旗制度,分內藩蒙古和外藩蒙古,內藩蒙古由大清管。外藩蒙古分為內劄薩克和外劄薩克。設立盟旗制度,盟下設旗,比如科爾沁旗屬於哲裡木盟,烏珠穆沁旗屬於錫林郭勒盟,都是內劄薩克蒙古。喀耳喀蒙古其實也屬於外藩蒙古,但是屬於外劄薩克蒙古,和科爾沁旗烏珠穆沁旗等不同,素來不怎麼和清朝往來,時不時還要搞搞小動作。只有給大清上貢的時候才能進京朝見,九白之貢還是皇太極定的規矩,要進獻一匹白駱駝,八匹白馬,以示修好。
碩壘低著頭,娜仁看不清他的臉色,好一會兒,碩壘才說道:“我有一件東西,想要送給表妹。”娜仁看到了火不思,心裡涼了半截。多鐸問:“這是什麼樂器,怎麼沒見過?”
娜仁沖多鐸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是火不思,是蒙古的樂器,相傳是漢朝王昭君嫁到匈奴後,匈奴人仿著琵琶製成的,但是和琵琶不能比,所以叫做火不思,意思就是渾不似,四不像嘛。”
娜仁看到橘黃色的火不思,一時間忘記了多鐸和碩壘,拿起火不思調了調弦。娜仁到了盛京之後,抽空學了一段時間的琵琶自娛,火不思卻是再也沒彈過,於是試了兩下音便放下道:“手生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彈了。”
碩壘道:“往常咱們聚會,你彈火不思,我拉馬頭琴,你還記不記得?”
娜仁回想起甜蜜的往事,嘴角不自覺彎了:“當然記得,額娘和族裡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唱歌跳舞,就咱倆手腳笨學不會,回回都當伴奏。”
碩壘再次舉起酒杯:“再敬妹妹和王爺一杯!”多鐸黑著臉,猛灌了一大口酒,看得碩塞和多尼躲在一旁,嘴角都要笑裂了。
娜仁提前交代陪坐的都統參領不能過量飲酒,自己在主位前也只是小酌了兩杯,她知道多鐸酒量好,又生怕對方喝醉了,趁著給篝火添柴的檔口兒悄悄對多鐸說:“今晚別讓表哥過河,咱們留下他,派人看著。”
多鐸覺得腦門兒綠得發亮,但是忍住了,冷笑著對碩壘說:“好。大汗的盛情我和福晉心領了,還請大汗今晚在我軍營帳中住一晚,讓我們好好招待,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碩壘笑著回應道:“全看王爺和表妹的意思。”
多鐸扭頭對娜仁道:“這下表妹滿意了吧?”
娜仁也不理多鐸,笑著對碩壘道:“我跟王爺奉朝廷之命行事,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表哥見諒。只消在軍營中住上幾日,待我與王爺擒住了騰機思,表哥可以跟著我們回朝廷,我大清自然不吝封賞,嘉獎表哥的忠心和誠意。”
碩壘不卑不亢地說:“他現在滾噶臺附近查訪,朝廷的封賞我不稀罕。至於騰機思抓住抓不住,全看豫王爺的本事。”話語中竟然含了幾分幽怨之意。
碩壘定定地直視著娜仁:“事先不知道表妹要來,要是知道,我一定親自抓住騰機思獻上!”
多鐸聽到了騰機思的位置,心中一動,但是不敢確定訊息的真假,便咳嗽了兩聲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碩塞,你好好招待車臣汗。”
碩壘盯著娜仁,也不說話,娜仁卻微微一笑,繞著頭發道:“朝廷感念表哥的一片赤誠,等抓到了叛軍,一定不會虧待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