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那年,我終於得償所願,回到了我魂牽夢縈的故鄉。
喻停幫了我大忙,在臨別的時候,我向他道謝。
喻停只是淡淡一笑,溫柔地說:“回家吧,嚴故。”
我也跟著笑,淚卻浸了眼眶。我在皇城待了四年,唯一捨不得的就只有喻停了。
我把刻著“故”字的玉牌在手裡摩挲良久,在馬車啟程的前一刻遞給了喻停。
終會再見。
我把頭探出窗外,大聲對喻停說。
馬車揚起塵土,我的話語迷濛其中。塵土散去之後,我看見喻停仍然立在原地,身影寂寞。
我的心裡泛起酸澀,逼下去的淚水又泛上來,澆濕眼眶。
回到西北的第二年,我聽聞大宋皇城亂了套。
一直不被人重視的小皇子喻停忽然起兵造反。
三天血戰,喻停沐浴著晨光坐上了大宋的皇位,腳下伏著一眾大臣,神情冷冽倨傲。
我慌了手腳,連夜備馬啟程,踏上了回南方的路。
回到西北後,我把王位讓給了胞弟,帶著一把叫載酒的劍踏上沙場。
我手起刀落,為我的同胞們踏出一條血路。
我真的當了大將軍,短短一年時間,邊境的蠻人聽到我的名字就噤若寒蟬。
我渾身沐血,成了那殺伐果斷的戰神。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聽到有關喻停的訊息後如此慌亂。
就像有鹿跑過心裡那方隱蔽空地,瘋狂的種子汲取養分,糾纏著蔓延出一整個花園。
我心如擂鼓,腦海裡只記得喻停答應我的,他會改變這一切。
我來見你了,喻停。
進到皇城,各種流言蜚語就漫進我的耳朵。
有人把喻停傳得詭譎莫測,說他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奪了這昏庸皇帝的江山,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有人說喻停一直以來都是養精蓄銳。他不露風頭,為的就是降低老皇帝的戒心一擊致命。
還有人說喻停是為了心愛的女子才會爭權篡位,因為在他登上皇位的第二天,喻停就攀上了一座高山,到現在都不曾下來,像在等什麼人。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受不了馬兒在摩肩接踵的市集裡受束縛的模樣,翻身下馬,在人群中奔跑起來。
我來到山腳下的湖邊,此時又下起了雨,沾濕了我的衣襟,冰涼地貼在面板上。
我踏著山間的泥往上爬。黑泥裹住我的鞋履,我費了很大勁才從其中拔出。枯葉敗落一地,只有青松依舊挺拔。
現在是深秋,一如我和喻停初見的季節。
我終於爬到半山腰,牌匾上寫著“遇亭”二字的亭子闖進我的視野。
亭中坐著一個背影清瘦的人,白色的衣袍像一股煙,一吹就會散。
“喻停?”我試探地喊了一句。那人轉過頭來看我,目光平靜溫和,一如多年前。他的眼睛裡就像在下著雨。
正是喻停。
“小公子,莫要著涼了,快進來。”喻停笑起來,戲謔地叫我小公子,如初見。
他遞給我一個冰涼的事物,我低頭一看,是我贈給他的玉牌,上面刻著“故”,是我的名字。
亭外的青松挺立,披著雨,連綿出不絕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