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邊留下晶瑩剔透的口水,他的眼睛已經因為常年受電子産品腐蝕而變得窄成了一條縫,終日不見陽光使得他的面板變成了病態的白色,整個人像一攤花白的肉堆在了沙發裡,身體好像要從大紅色的棉襖裡擠出來。
手機裡遊戲主播講解的聲音吵鬧地響在客廳裡,吵得人心煩意亂。
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姨爹還會抱著他來外公家過年,後來他長到了七八歲,姨爹就需要藉著小姨的力才能背起他了。
而再後來,我就再也沒在外公家看到過他。
小姨的第一個孩子,在沒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就已經被宣告了死刑。
他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要與凳子相綁一生。
先天性腦癱,讓本該健康幸福的他,再也走不了路,上不了學,說不清楚話。
小姨在他還沒出生前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可她還是選擇生下了他。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偉大的還是自私的,我也總是在想她到底有沒有後悔過,如果當初聽了醫生的建議不要這個孩子,她的人生是不是會更好一點呢?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只是很久以前,小姨還會揹著他到我家這邊給他治病,還會夾著他的胳肢窩教他一步一步地走路,還會花很多很多錢的錢去給他做化療。
可是在他八歲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小姨帶他來我家了。
可能是小姨已經再也抱不動他了,也可能是,小姨徹底放棄了。
我現在都記得他走路的樣子,就像超市裡買回來的廉價塑膠玩具,兩條腿僵硬得掰也掰不動,總是以一個詭異的姿態纏繞在一起。
後來小姨又生了個女兒,面板也很白,長得很可愛,還總是假裝小大人去管她哥。
後來我偶然聽見小姨在給我媽打電話的時候哭著說她就想以後他們能有個照應,能讓她幫著點他哥。
我沒有發出聲響,悄悄地把門帶上了。
我直到現在都不敢,也不願意想象,他們長大了都會變成什麼樣。
他的妹妹會願意傾其一生幫助殘廢的哥哥嗎?
我想起了好幾年前,媽媽對我說以後我賺了錢還是要幫助一下小姨他們,我點了點頭。
這真的公平嗎?
但也許老天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不管是對小姨,還是她的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