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不為人知》

海浪拍打著岩石,宋煙脫鞋踩進海裡,一直向前走,直到海水沒過了她的小腿。

宋煙抬起頭,眼裡的神色晦暗不明。

從海上吹來的風捲起了宋煙的頭發。風牽著發絲舞蹈。

風吹過時大海發出一陣陣哀鳴,就像一聲聲嘆息。一輪彎月掛在天穹,柔和地點亮了粼粼波光。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宋煙想。

不知什麼時候,魏星也走到了她身邊。魏星身上的白色t恤被海風吹得兜了起來,撲簌簌地晃,就像一隻即將振翅飛走的蝴蝶。

今晚沒有星星,我和我的愛人在今夜看了海。

魏星在日記中寫道。她連下筆都是輕柔的,生怕震碎了那夜靜謐的回憶。

但天底下的故事繁多如星,卻很少以圓滿結尾。

生活不是童話,沒有能夠力挽狂瀾的王子抗下惡龍滔天的怒火。

災難總是降臨得猝不及防,故事在轟轟烈烈中開始又以慘淡匆匆結尾,這才是生活的常態。

變故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洪水猛獸一般沖垮了她們小心翼翼維持的一切,也砸了宋煙當頭一棒。

她們過於親密的關系很快被魏星的父母知道了,起因是魏星沒來得及收好的一封信。

這爛透的生活只有一件事亙古不變:在某件倒黴的事情上,所有巧合永遠會恰到好處地湊到一起。

魏星的媽媽拿起這封信,信上的內容顛覆了她閉塞的思想。信裡結尾的署名就像一枚紅熱又滾燙的烙鐵,燙上了她的心髒。

她唯一的女兒,在末尾留下的署名是“你永遠的愛人”,而這封信的收件人居然是宋煙。

魏星的父母經常聽魏星講起宋煙,他們一直認為這不過是女兒的一位好友,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一切早已變了質。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網路尚未普及,社會的包容度極低,這樣的愛情稱之為駭人聽聞都不為過。

魏星的父母幾乎瘋了。

他們歇斯底裡地怒吼,顫抖著手順著桌面摸下去。書本裡、書架下、抽屜中...他們從各種各樣的地方扯出一張張的紙片,將它們撕得粉碎。

那些她寫給宋煙的詩,還有一封封宋煙的回信,全都變成了紛紛揚揚的雪,飄零下來,粘滿魏星的長發。

那天夜裡,從魏星家裡透出的燈光亮了一宿。

魏星應該就是在這兵荒馬亂的一晚伴著母親的哭號聲寫下了最後一篇日記。

不知道她究竟以怎樣的方式保留下了這本日記,這才讓這段隱晦而又熾熱的愛情重見天日。

到這裡日記便戛然而止了。

日記本從我手中掉落,啪嗒一聲砸在地上,爭先恐後吹進來的風立刻卷過紙張,把紙張翻到了日記本的最後一頁。

最後的落款是:魏星。

在名字下方還有一行小字:贈與我永遠的愛人。

可嘆的是,回首人間,說過無數次“永遠”的永遠都不能長久。

我沉默著撿起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

母親對我冷淡的原因昭然若揭,雖然我早就已經不執著於一個答案了。

我拿著日記本走到了一樓,兒子打鬧著從我身邊瘋跑而過。細汗從我的額頭上沁出,但我卻感覺不到熱。

明明在喧囂的人世間,但我聽不見窗外的蟬鳴,也感受不到拂面的熱風。

我從廚房翻出了一個許久沒用的打火機,點著了火,將日記本放在了火焰上,火苗立刻舔舐著紙張竄了上去,很厚的一本,慢慢在我眼前燒成了一捧灰白的灰。

我覺得這本日記應該還給母親。

我推門沿著小路走出院子,好像在榕樹樹蔭下看見了母親。

不是我記憶中永遠板著臉不茍言笑的女人,而是那個十七歲時,因為愛人短暫地變得鮮活而明媚張揚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