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女孩在聒噪蟬鳴的背景聲下彎起了眼睛,心動的震顫瞬間讓魏星屏住了呼吸。
“從此我再聽見蟬鳴,我就能在一幀一幀的夏日裡看見你。”日記裡如是寫道。
“你”字的最後一點被日記的主人用未斷的筆墨牽出一顆小小的愛心,好像下一秒就會隨著鼻息打在紙上的細微聲響跳動起來。
愛意交織著不安織就了一張青澀而甜蜜的網,令魏星深陷其中。
她帶著一顆熾熱而又真摯的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宋煙,就像靠近草叢時生怕驚飛了蝴蝶那樣的緊張。
自習課上輕輕觸碰在一起的指尖,陽光打在發梢反射出的暖黃,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課間桌箱裡包裝精美的糖果。
魏星本就是熱愛生活的人,她把她對生活的浪漫掰成了兩半,一份揣在自己懷裡,另一份全都送給了宋煙。
日記上筆尖勾勒出的一筆一劃,每一個字都傾注了少女最純潔最美好的愛,數十年的光陰流逝都沒能磨掉撲面而來的炙熱和鮮活。
情思就像發酵了的酒,漸漸香濃醇厚,將兩個青澀的女孩浸泡在一起。
“小煙。”魏星推著腳踏車往前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去,安靜地在一片靜謐中注視著宋煙。夕陽從她頭頂鋪開來,蜿蜒出一場絢爛的晚霞,就像告白前的序章。
魏星深吸了一口氣,磕磕絆絆地繼續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說的是,好吧,你知道的...我是想說,你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問出口的剎那,魏星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逆流而上全都湧進了頭頂。
她的雙頰燒成了和天邊一樣瑰麗的顏色。
“好。”夕陽的火星掉進宋煙的眼睛,燃起了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
她就像初見那樣彎起了眼睛。宋煙踮起腳,在魏星柔軟的唇瓣上留下了一個輕輕的吻,比花瓣拂過還要輕柔。
“親愛的宋煙,我本來想用更正式的方式跟你告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這麼草率地說出了口。也許遇見你已經窮盡了我一生的幸運,我沒有辦法再等待。”魏星寫道。
後來,她們無數次又一起走過這條路,這條路上的一磚一木,在魏星記憶裡都清晰可辨。
路上的每一處事物都平凡得隨處可見,不過一旦被人寄寓了別樣的情感,再常見的事物也成了不可翻版的典藏。
宋煙知道自己並不善於言辭,遇見魏星何嘗又不是她的幸運。
自從母親離世,就沒人再教宋煙該如何去愛。
她在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裡將自己活成了一塊磐石。
她聽不見幸福的歡唱,看不見美好的風景,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轍的模板。將她的記憶格式化對她也無關痛癢,因為她既不關心也不在意,她隨時都能夠坦然地接受活著,或死亡。
生活就像黑白電視機裡一遍又一遍重複播放的黑白電視劇,無趣又乏味,泛不起一點漣漪,直到她遇見了魏星。
直到她遇見了魏星。
她們在一起幹了很多很多浪漫的事。
課間將校服蓋在頭上,抵著額頭悄悄私語;頂著瓢潑大雨從操場狂奔回教室;手牽著手在大榕樹投下的陰影裡穿行;在體育課上躲進房簷,魏星一首一首地念送給宋煙的詩。
爭吵也沒有關系,因為她們的愛能夠包容一切。即使是缺點也變成了戀人眼中的可愛之處。
但她們的浪漫總是伴生著危險叢生,如同豔麗的玫瑰總伴隨著荊棘一起出現。
她們必須藏起送給彼此的信件,打著朋友的幌子小心翼翼地藏起這段不得見天日的隱秘愛情。她們眼前大霧連天,她們將彼此的手緊握。
她們再清楚不過,踏錯一步都是萬劫不複。
半夜十一點,魏星踩著路燈昏黃的光竄到了宋煙家樓下。
在萬籟俱寂的夜裡將雙手攏在嘴邊,一邊害怕宋煙的酒鬼老爸發現不敢喊得大聲,一邊又是害怕自己心心念唸的愛人聽不見自己的呼喚而用氣聲把音量盡量調大。
當宋煙終於從黑漆漆的視窗探出頭時,魏星才鬆了一口氣。
“來看海呀宋煙。”魏星笑彎了眉,纖長的睫毛簇擁著她的漂亮的眼睛,眼裡的光在路燈下昏暗不清。
宋煙躡手躡腳地踮著腳跑到了樓下。直到她抓住了魏星的手,狂跳的心髒才慢慢安靜下來。
微潮的掌心貼在一起,空無一人的街道只剩下她們清晰的呼吸聲。
海邊獨有的氣息包裹住了她們。銀白色的月光鋪滿了這片不知名的海域。
她們在月光皎潔的夜裡走了半個小時,只為看看這一片海,浪漫而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