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到江羨黎身前,語氣卻變得平靜:“是,我是沒有那麼愛你。但這也該怪你自己,命不好,第一胎就是個女兒,生下來就不受待見,是我看到那些人嘲笑的嘴臉時,急於擺脫卻怎麼也擺脫不了的累贅,所以你知不知道從你生下來開始,我有多討厭你?你以為你爸就很愛你,他是覺得你現在優秀,前程似錦,拿你去跟你叔叔家攀比,才多看你一眼而已,他比我虛偽多了。你以為你爺爺奶奶就很愛你?你當初生下來,最失望的就是他們!你從一出生就沒有人愛你,這是你的命,你強求也強求不來。”
江羨黎的臉,一瞬間慘白如紙。
……
大門被重重關上。
剛才歇斯底裡的爭吵消散,偌大的房子裡空空蕩蕩,透著死一般的寂靜。
就算是吵成這樣,在房間裡的江憶林從頭到尾也沒出來看一眼。
江成剛再也忍不住發火:“你是瘋了嗎,對孩子說這種話?”
林蕙冷著臉:“怎麼,你們敢做不敢承認?我說的實話而已!”
江成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點小事你要記到什麼時候?我都告訴過你了,爸媽當初不是嫌棄你生了女兒,是不想讓你出去聽那些難聽的閑言碎語!”
“是嫌棄還是保護,我分得清。”
江成剛知道她在氣頭上,說什麼都沒用了,轉身重重敲江憶林的門,敲了好幾下,江憶林才慢吞吞的開門。
看他這副樣子江成剛氣不打一處來:“你剛剛在房間裡是死了嗎?你姐和你媽為你吵成這樣你不會出來攔一攔?”
“又不是我要去辰輝的,關我什麼事……”江憶林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還愣著幹嘛,還不出去找找你姐!”江成剛想起女兒慘白的臉,只覺得心裡突突的,怕出什麼事。
——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江羨黎呆呆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區外面就是一座人工湖,一到傍晚許多人都喜歡來這裡散步,欣賞落日。
只可惜下了一場雨,天色又太晚了,湖邊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濃重的夜色像是鋪天蓋地的網,沉沉壓了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江羨黎在湖邊的長椅上坐了許久,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可是她沒有力氣去接。
她現在很無力,也很麻木虛無。
整個人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湖邊冰涼帶著濕氣的夜風迎面吹來,將她額邊的發絲都吹散。被風裹著的沙子吹到了她臉上,其實一點也不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就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密密麻麻的刺傷,疼得快要受不了,她慌慌張張的去摸,卻摸到一手濕熱的眼淚。
她從來覺得眼淚軟弱,不肯輕易哭。可是太疼了,那些一字一句殘忍的字眼像一把鋒利的刀從耳膜穿進五髒六腑,將她割得遍體鱗傷,疼到快要窒息,疼到她終於忍不住捂住臉,淚如雨落。
她從小就知道父母不喜歡她,可是她不甘心,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這樣就能得到他們三兩句的贊賞。她性格要強,總以為自己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能得到愛,得到多一點點的關心。
事實上她的父母註定不會愛她,因為她一出生就是他們嫌棄的累贅。而陳聿琛對她所謂的偏愛,也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她自以為的偏愛是假的,關照也非真心。他對她的關照是出於陳老爺子的要求,他高中就察覺到了她的愛意,也知道他們的婚約,出國就是為了擺脫她……而她用婚約困住他,成了他厭惡又無法擺脫的枷鎖。
她爭了許多年,終究還是什麼也沒得到。
於父母是累贅,於他是枷鎖。
江羨黎,你這一生真是可悲,又愚蠢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