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脆弱之人。
是嗎?
他習慣的挑了一下眉,然後轉身看著外面的雪,那雪,好象大了起來。
我們靜了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然後蘇袖挑了簾子,就見文鼎鷥,徐肅進來了。徐肅的身後跟著其他內閣官員,最後甚至還有兩個新選的內閣紀要,就是拿筆做些記錄的官員。
文鼎鷥五十左右,可看臉面有一種錯覺,感覺他比這個歲數要年輕許多。
看起來很出色。他,面白如玉,三褸美髯飄灑前胸,一身內閣大學士的金蟒官服襯的他更加的出色,精神還好,眼睛也是清明的,有些熠熠的感覺,原本面上看不出什麼,可他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了他的擔心。也對,作為內閣學士,他擔心前線戰況,作為父親,他擔心文潞廷,但是,作為一名處於中樞的大臣,這些都不能表現出來,也只有壓在心底。
徐肅已是銀絲滿頭,他的雍華體現沉穩不迫的氣度上,但是近看他,有些青黃的臉色,混沌的眼睛顯出了一絲的焦慮。我想告訴他,新州的情勢不是很糟糕,但是他一直是半垂了臉,所以,這樣的暗示意圖只有作罷。反到是文鼎鷥進來後沖我看了一眼,用眼神彼此打量了一下,而後他些微的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後面的還有新任的兵部尚書楊文默,原是蜀州巡撫,後來因為肅靖了境內一幹匪患被提升為兵部尚書。我看過他的存檔,今年三十五歲,先王時的進士出身,從一微末小吏到今日的二品官職,不過二十年的光景,算是幹吏了。
面容英挺,有種威嚴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想必是這兩天才到的,不過這次新州事出緊急,所以他還沒有到內閣就直接上任了。
先向子蹊行了大禮,然後子蹊讓他們坐好,對我說,永離,把新州陸風毅呈的摺子給他們看看。
我答了聲,是,就把手中的摺子雙手遞給了徐肅,他也恭敬的接了過去,然後就聽見子蹊把新州的局勢大概說了一下,然後說到陸風毅要請兵出征,問在座的人有什麼想法,此次出兵是否恰當?
徐肅聽到這裡,手中的摺子遞給了文鼎鷥,彷彿在想什麼,但是沒有說話。而文鼎鷥只是低頭看著摺子,沒有抬頭。楊文默沉吟了一下,彷彿感覺到自己的身份,這種兵戰之事本就是他的職責,在場的人又都是文官,所以他斟酌了一下就說道。
王,各位大人,新州地處特殊,乃重中之重,如果要用兵,必須早做打算。隆冬季節不益為戰,尚可儲備糧草等必需用品。新州接連江南,可用新州周圍幾省的糧草儲備,這樣比從京裡再調糧草要節省多了,而且也保障了新州的軍備充足。不知,王和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此人話說的分寸極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並且也避免了回答子蹊的‘出兵是否恰當’,因為無論如何,儲備軍需都是正確的,並且他也說了現在不益打仗,可作為兵部尚書,未雨綢繆,早做打算,這是誰也挑不出錯誤來的。
子蹊聽了點了點頭,轉而問文鼎鷥,鼎鷥的想法是什麼?
文鼎鷥把手中的摺子給了楊文默,然後定了定就說道。
封新王登極,對我們的確是不可多得良機,鄭王既然打算要戰,那臣等就要籌備一切,等開春進軍封國。
我一聽,他的話更是滑,子蹊沒有說要戰,只是問一下,這下讓他說成了是子蹊的意思。可就在這個時候,徐肅,咳了一聲,然後子蹊問他,徐相有話說?
是,老臣想了一些時候,感覺到,不益為戰。
……
是,老臣想了一些時候,感覺到,不益為戰。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只感覺一驚,但也各自保持了安靜。
子蹊表面上說要詢問各位意見,其實他已經在暗地裡表明了他的心意,所以楊文默和文鼎鷥兩人沒有在是否要出兵這個問題上糾纏,而只回答瞭如果要出兵,要做些什麼,可是,徐肅卻直接說出了,不益為戰,有些公然的反駁。
子蹊笑著問他,徐相請繼續。
鄭王,戰事持續已久,民間和朝野早有殆戰之心,何況,幾個月前,陸風毅攻克封國,此時朝野中人人認為戰事已完,都放鬆了心境,如此時刻貿然出戰,惟恐民心背離。
勇氣,是在所有人都順著的時候他卻逆流而上,我相信徐肅堅持的理由畢竟十分的充足,而我也不是盲目迎合子蹊。我感覺,封在,早晚是禍害,與其在以後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如現在就將其擊垮,以絕後患。最重要的是,如今也許是封最弱的時候,錯過了這次,我們就永遠失去了和他對抗的機會了。
徐相。
文鼎鷥見子蹊沒有說話,他接了一句。
士氣最為重要,一鼓作氣,在這個時候乘勝追擊,勝算很大。一味墨守,雖不至於一敗塗地,可錯失先機,未免追悔。
這是文鼎鷥第一次公然反駁徐肅,從前的時候到也不是說他次次都同意徐肅的意見,可怎麼說來,徐肅三朝重臣,要反駁總要顧及彼此的身份,聽到這裡,有些驚心,然後想著,即使和徐肅意見相左,這時候也要幫幫他了。
兩位大人,永離同意新州巡撫陸風毅的建議。陸風毅經年鎮守新州,對於前方戰況比我們這些久居廟堂之人要明朗多了。況且不久前他才大敗封,並且俘虜了封國太子,……,世子龍沂,當然他們稱龍沂為太子,這不不過是那些小國的一點子幻想,我們就不要在這些末節糾纏了,……
說到這裡,我們都一笑。這話是我一順嘴說快了,要是不解釋清楚,怕以後被用來做些個文章,雖不傷元氣,可也膩煩的很。我停了一下,看著文鼎鷥的眼睛繼續說。
陸風毅有些個功勞,這個經驗什麼的也可以還好。所以,要戰,自然不是憑空想出來的。
但是,徐相宰輔多年,對事情想的自然要比我們多,也周詳多了。這和說什麼墨守成規之類的詞,可是搭不上邊際的,那只是守城的一種戰策罷了,而身為宰相,不僅要考慮到事情應該怎麼做,更重要的是,要怎麼做才可以做到最好。上可對社稷君父,下可對小民百姓,就是對自己也是問心無愧。這點,我們自問無法周全,非多年事物磨練不可為之呀,……
文相,你說,是不是?
我的話,說出了我的意見,我想戰,但是不是同意你文鼎鷥的觀點,而是新州陸風毅的摺子上這樣說的,所以我支援他。重要的是,陸風毅好歹是徐肅的高徒,如此一來,即使徐肅反駁了子蹊的話,可徐肅臉面也顧全了。而後面的話則是告訴他,徐肅身份貴重,不可如此輕慢。我的話很重,估計,在子蹊面前他人不敢如此。可現今,一著示弱,便著人輕視,所以,寸步不可讓。
有實力,也要表現出來,才可以有一些的威懾作用,讓他們再開口時,可以有顧忌,這樣會省去很多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