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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在一個不經意的眼光中,周離看見了少年的眼睛,如黑夜的啟明星。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周離問他。

我叫於橋,來京城流浪的。

他這樣說。

於橋,就是在他和周離在接下來朝夕相處的兩年中用的名字,那個時候,周離並不知道,他其實是敵國的二王子龍泱。

兩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這個時候,周離從翰林院的少詹事越級成為內閣大學士,其實也就是所說的宣麻拜相。在外人都恭敬的稱呼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為周相的時候,只有那個面目不是很清楚的於橋一如既往,用他那如清水的聲音稱呼周離為公子。周離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並且給了他完全的信任。但是周離不知道有一天,那些信任被他踩在腳下如棄履。

那一天的清晨,當周離回到家中的時候看見的是最信任的於橋扯下了一直蓋在臉上的易容面具,手中拿著當時鄭的軍事重鎮的軍事圖,而另一隻手裡拿著的則是指向周離脖子的利劍。

當然,周離沒有死,龍泱逃了,帶走了新州的軍事圖,也帶走了周離最純粹的信任。

不,不,不。周離告訴自己,又記起不好的事情了,要趕快忘記它們。可是他想到卻是封元年那個破城之日,周離本來跳下了城牆,生命已經一半踏入了地獄的大門,但是卻被龍泱強悍的拉扯了回來。那以後,他曾經是封王宮最珍貴的金絲雀。

周離的左手在十年前曾經受過很重的傷,所以單手並不是很容易扣住衣衫,他們單獨在寢宮相處的時候,龍泱總是很自然的走過來,雙手把衣衫前面的對襟合在了周離蒼白瘦弱的胸前,而後沿著衣領的走向扣上了釦子,最後把他的腰帶繫了鄭的時候最時興的雕弓結。

周離暗淡的笑了一下,解開了那個結,隨手繫了一下。

都已經換了天下,怎麼還是這個結?

我還是覺得你穿著鄭的官服會很好看。

恩,也許吧。

對了,你為什麼救我?

龍泱無奈的笑了一下。

永離,聰敏如你,不應該問的。

我從來沒有逼迫你,我從來沒有用強迫的手段得到我想要的,這難道還不夠說明什麼嗎?

不要這樣說,封王陛下。天下已經在你手中,江山已經在你腳下,你還有什麼沒有得到的?你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

周離說這些的時候有一些歇斯底裡,心中竟然泛起一種無法抑制的酸澀,逼著眼睛都熱辣辣的。

龍泱拉住了他的手,而周離開始發抖。他開始想起很多往事,一幕一幕的出現在眼前。

鳳玉帶血的笑顏,陸風毅頹喪絕望的面孔,火中的天決門,子蹊一口一口吐出的鮮血,雍京破城之日在城牆上面和龍泱慕容天沛的對峙,雍京大鄭宮的大火,……

如此的清晰,彷彿用火在生命中烙下的痕跡。

龍泱看著周離的眼神開始渙散,上牙緊緊咬住嘴唇,彷彿正在抑制著什麼,而他的嘴角開始滲出鮮紅色的血絲。龍泱暗想不好,這樣下去他會傷了自己。他的手攬住了周離的背,將他扣在懷中,而周離緊繃的身體在遇到溫暖的時候也稍微放鬆了些許。

永離,放開自己,聽話,放開自己。如果想咬人就咬我。

原諒自己吧,我們活著,就沒有什麼不能做的。那些都過去了。既然已經過了快二十年了,那些就忘記吧。你可以當你是已經死了的人,現在的生命就當作向老天借來的。

讓死亡作為那些痛苦的終結,放過我們的過往,也放過你自己。

如果還是不能釋懷,就說出來吧,不要放在心裡。

我,……,忘不了,……

你得到的是我和子蹊費盡心力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為了那片江山,為了那個夢想,子蹊賠上了一條命,而我的雙手也盡染了鮮血,……

這些我都忘不了,可是我無能為力,我又能做些什麼,……

這十年來,每一天都不敢睡,我害怕看見以前的一切,我真的害怕。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意識到我的生命開始枯竭,我以為我就要死去,……

永嘉是我的故土,所以我回去,我想讓那裡的黃土埋葬我。

那是我的家鄉,雖然我的父親不允許我回去,那是我的家,雖然我不再被允許姓周,……

我都不知道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麼?

人都要一死的,我為什麼要活下來?

龍泱沒有回答,他的反應是抱起了周離走到裡屋,放他在床上,而後用棉被緊緊裹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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