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柚轉過身,和他面對面站著,單薄的肩背挺直,眼圈深紅。
裴於逍緩緩屏息。
夏風燥熱,陶柚發梢在風中輕微晃動,默不作聲對視片刻後,洩氣般垂下頭:
“看到好朋友這樣,你就不能扶一下嗎?”
他撥出來的氣都是熱的,用氣聲說出這話時,聽起來有點難過,好像真的在裴於逍這裡受了很大的委屈,連頭都不願意抬了。
裴於逍後背一緊,須臾,又緩緩鬆懈
蟬鳴鼓譟,他垂眸注視陶柚頭頂,看到陰影下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細白的手指糾在一起,像顆霜打了的白菜。
裴於逍嘴唇繃直又松開,繃直又松開,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
晚上十一點,醫務室裡燈熄了一半。
值班醫生小劉收拾好器械,清點完藥品,正要關電視睡覺時,門被推開了。
進來的男生彎著腰,背上趴著個人,他單手揹著人,推門時還順道把人往上顛了顛。
“行了,閉上你的嘴吧,”裴於逍冷若冰霜:“我現在看不見你的臉,你說的我都聽不懂。”
“我可以用氣聲呀,你這不就聽明白了嗎。”
陶柚纏著他的脖子晃晃腿。
他又高興了,彷彿那些路燈下的委屈全是裴於逍的錯覺,一著不慎踩進坑底的裴於逍就是大冤種。
被這顆死柚子騙得團團轉。
“病了就少說話。”裴於逍冷血無情。
陶柚笑容更燦爛了:“我這不是說話提醒你嗎,不然萬一你發現我一點動靜都沒了,得擔心死。”
“呵。”裴於逍嘴角一扯:“我不會。”
走廊燈又亮了,醫務室裡燈火通明,值班醫生重新披上白大褂,拿著手機走出來。
“怎麼大半夜過來,受傷了還是生病了?”
“生病了,”裴於逍說:“發燒。”
醫務室房間裡並排擺著兩張床,裴於逍掀開簾子,把陶柚放到其中一張上面,退後幾步給醫生讓出位置。
醫生拿著體溫槍過來,對陶柚比了個手勢:“抬頭,先測下溫度。”
陶柚乖巧地抬起頭,還自己把劉海給撩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裴於逍一言不發站在旁邊,拿出手機回了幾條室友的訊息,餘光瞥著醫生給陶柚檢查的步驟。
醫務室的光線比宿舍走廊好太多,進到明亮的地方,他才終於看清陶柚此刻的模樣。
說實話,挺糟心的,眼睛都快燒腫了,嘴唇也煞白,幹得像三天滴水未進。
但偏偏又很坐不住,一邊配合檢查,一邊不停往裴於逍這裡看,視線對上後還笑吟吟地搖頭晃腦。
像還能再嘮會兒磕似的。
裴於逍移開視線,冷酷無情地拒絕了水果的通話邀請,轉而面向醫生:“請問有水嗎?”
“哦,有,飲水機在那邊,”醫生抬手一指:“同學你自己接一下吧,紙杯在抽屜裡。”
“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