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找到朋友來陪了呀?”護士小姐姐端著託盤走進來。
陶柚於是從裴於逍身上起來,熟練地配合護士換藥量體溫。
裴於逍被擠去了一邊,空調風往身上一吹,那點溫熱的體溫就散了。
他怔了一瞬,似有些遺憾地偏了偏頭。
“嗯,體溫好多了,”護士欣慰地笑笑:“我們剛都還在說呢,要是你晚上沒人陪,就幫你找個護工。”
她看了眼裴於逍,覺得這帥哥長得還算正派,個子高身形也好,挺給人安全感的,下意識點點頭:
“這下好了,大家都放心。”
又突兀地變成了護工的裴於逍:“……”
習慣了。
短短一晚上,他的身份已經做出無數次調整,就差成變色龍了。
陶柚拍拍裴於逍的胳膊,朝護士豎起大拇指:這人,靠譜。
護士姐姐笑起來:“靠譜就行,我看你們關系也挺好的,有這種隨時可以在生病的時候陪自己的朋友其實挺難得的。”
見陶柚狀態好些了,她把氧氣管撤了下來:“這玩意兒不能老吸,吸多了會醉的。”
陶柚恍然大悟。
難怪他一晚上都覺得輕飄飄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原來是醉氧了。
·
半夜,病房裡熄了燈,只從走廊透進隱約的燈光。
裴於逍在折疊床上躺下來。
這種簡單的小床,比專業的病床矮二三十公分,以至於裴於逍從這個角度看去,根本看不到陶柚的臉。
他無法分辨陶柚有沒有睡著。
陶柚的右手搭在床邊,手背貼著膠帶,藥水順著透明的輸液管一點一點流進血管裡。
他的手指很細,自然地在床邊垂落,指甲沒什麼血色,手背卻有明顯的腫脹。
是這兩天頻繁輸液插留置針導致的,凸出的青紫的痕跡在窄瘦的手上格外顯眼。
裴於逍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
深夜,周圍的咳喘聲更大,十二人的病房住的都是呼吸道有問題的,夜間往往更加難受,忽高忽低的咳嗽一刻不停。
裴於逍沒能睡著。
他看著陶柚雪白的指尖,估摸以這人的睡眠質量應該也很難睡熟。
果然陶柚手指抖了一下。
“陶柚?”裴於逍輕聲的。
但沒人回應。
此起彼伏的喘聲裡,裴於逍敏銳捕捉到一絲突兀的呼吸聲。
離他很近,不同於其他病人咳痰似的沉重的呼吸,而是一種很急促的,胸肺被擠壓一般的,極其艱難的喘息。
裴於逍心裡驀地打了個突,立即坐起來。
果然是陶柚那裡發出的動靜。
視野清晰了,裴於逍才發現陶柚早已不知不覺側躺過來,眉心緊緊皺著,嘴唇微張,一手揪著衣領艱難喘息著。
但他沒有醒過來,彷彿陷在夢魘裡,仰著脖子,徒勞汲取著上空的氧氣。
裴於逍當即按下了呼叫鈴。
很快,護士帶著值班醫生小跑進來,床邊的圍簾拉上,燈光亮起,護士立刻給陶柚帶上了氧氣罩。
裴於逍看見他嘴唇都紫了。
他心髒猛地跳了跳,伸手摸了下陶柚的額頭,一片汗濕裡不用體溫計都能知道溫度高得有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