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一讓。”護士小聲說。
裴於逍連忙退後兩步,手指有些發顫,在衣擺上蹭了蹭才勉強控制住。
他從沒見過陶柚這種模樣。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可就當下這瞬間,他結結實實地感到一陣驚心動魄。
或許和陶柚本身就比較脆弱的外貌有關,他一旦生病或者無聲無息閉上眼睛時,就會讓人沒由來地感到心慌。
所以哪怕醫生此刻仍然很鎮定,裴於逍也不受控制地懸起心神。
“幫我扶他坐起來一點。”醫生對裴於逍說。
裴於逍不明所以,但還是不敢耽擱地照做,來到床邊,託著陶柚的後頸,將他慢慢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對就這樣,”醫生拿出聽診器捂在掌心,指揮裴於逍:“上面三顆釦子都解開。”
裴於逍猛地一頓。
“怎麼了?”醫生絲毫沒有察覺到隱晦的氛圍。
“……沒有。”裴於逍抿了抿唇,手指略微僵硬地捏住了陶柚胸口最上面那顆釦子。
或許是不小心碰了面板,陶柚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有淚珠滑下,裴於逍略微心驚。
陶柚明顯是燒懵了,眼神都是迷離的,裴於逍和他對視短短片刻,強硬地逼自己錯開了視線。
釦子很快被解開。
陶柚單薄的胸膛袒露出來。
好瘦好瘦……
就像骨頭上只覆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呼吸間骨骼撐起面板的弧度都清晰可見。
陶柚燒得身上都粉了。
裴於逍沉默地托起他的後背。
醫生拿著聽診器湊近,銳利的目光看向陶柚:“聽得見我說話嗎孩子?”
陶柚眼皮動了動,而後遲緩地點了點頭。
“那還好。”醫生稍稍鬆了口氣,把捂熱的聽診器放到陶柚胸口,“吸氣……對,再慢慢呼氣……嗯對,就這樣……”
每變換一個角度,陶柚就跟隨醫生的指示深深呼吸,裴於逍託著陶柚,感覺懷裡彷彿抱著一隻裝滿熱水的氣球。
瘦削的後背抵在他胸口,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牽動著裴於逍心跳的頻率。
啪嗒!
某個瞬間,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落到裴於逍虎口上。
裴於逍低頭,看見一滴透明的眼淚,已經順著虎口滑進了掌心,溫度和陶柚呼在他耳畔的熱氣一模一樣。
他幾乎是怔了好幾秒,然後慢慢回神,才想起來幫陶柚把眼淚擦掉。
但他沒想過的是,原來人的眼淚可以越擦越多。
“他為什麼會哭?”裴於逍沒忍住問醫生,語氣裡有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焦急。
醫生又在陶柚的後背上聽了聽,收起聽診器,瞧了瞧陶柚的臉,維持著亙古不變的淡定。
“哦,沒事,”他說:“應該不是他故意想哭,有的人高燒就是會分泌生理性眼淚,注意好補水就行。”
醫生說完,回頭向護士低聲交代了幾句,不一會兒護士另外拿了幾袋藥水回來,要替陶柚掛上。
陶柚手背上的針管有些回血,應該是剛才呼吸不暢側躺的時候壓到了,護士拔出針頭,重新紮針。
陶柚迷迷糊糊偏過頭,沒來得及看清怎麼回事,眼睛就被裴於逍遮住了。
裴於逍把他的腦袋轉到自己這邊,手掌附在他濕漉漉的眼睫上,聲音聽不出起伏。
“別看了,”他說:“再看真的會暈。”
陶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