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九號,他媽媽在他高考的最後一天,最後一門開考的前一刻,車禍去世了。
那個下午,陶柚在原本應該坐在考場裡,為高中生活劃上圓滿的句號,卻被一個電話叫進了醫院,然後確認了自己母親的死亡。
其實他一直能理解生離死別,只是那天真的有很多血。
很多很多。
所以他忘不掉,也逐漸不願意去理解,不願意承認。
以至於它們化作經久不散的噩夢,日複一日糾纏著他。
陶柚閉上眼,太陽xue一刻不停地抽搐著,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時明時暗,間或夾雜著那些怎麼無法忽視的痛苦的畫面。
灼眼的日光化成鋪天蓋地的猩紅色,陶柚彷彿能嗅到血的氣味。
他猛地回神,倒吸著氣,大夏天裡出了一身冷汗,眼前昏花,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是自己離湖邊太近了。
他聞到的,是湖水的腥味。
“陶柚。”肩膀被人拍了拍。
陶柚轉身,看見了裴於逍。
兩人都站在樹蔭下,裴於逍肩頭還有樹梢的影子。
他見到陶柚的瞬間就皺起了眉:
“你怎麼了,曬迷糊了?”
陶柚鬢角滲著汗,臉頰被曬得泛起紅血絲,嘴唇卻異常蒼白,精神也明顯不集中。
裴於逍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正常,於是更加不解:“你在想什麼呢?”
陶柚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看樣子狀態回來了些。
樹蔭下有石頭堆成的幾只凳子和一張石桌,陶柚走了幾步過去坐下,拿紙擦了擦額頭的汗。
“我在想,”他沖裴於逍咧嘴一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開朗一些:“是時候買把太陽傘了。”
裴於逍:“……”
他在陶柚對面坐下,將一隻紙袋放到桌上,紙袋通體粉色,設計相當卡通,正面印有校門口那家甜品店的ogo。
陶柚原本還心不在焉的,看見這個瞬間眼前一亮:“你買到了?”
“我是不是說過這周內一定?”
陶柚眼疾手快拆開紙袋,邊拿出蛋糕,邊朝裴於逍豎起大拇指:“行啊,看不出你還是個帝王之才。”
裴於逍:“?”
“沒上當皇帝都一言九鼎,要真讓你當上還得了?”
裴於逍:“……”
陶柚一如既往插科打諢,他看不見自己的臉,所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糟糕。
眉心若有若無皺著,一刻也不鬆懈,眼下青黑深重,雖然笑著,卻很勉強。
裴於逍看在眼裡,感到一種隱約的不安。
“那你就往回穿越個幾百年,”他隨口應和著:“找到我,看看我究竟有沒有當上皇帝,是不是個好皇帝。”
陶柚笑起來,埋頭吃蛋糕,睫羽的陰影蓋在長長的眼梢上,那一點弧度純真又漂亮。
“行,”他比了個ok的手勢:“等我知會穿越局一聲,讓他們給你安排個皇帝當當,保證是最受萬民愛戴的那種,最好是千古一帝。”
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我在天庭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裴於逍哼笑一聲,揚揚下巴:“趕緊吃吧。”
陶柚張嘴就是亂七八糟的,從頭到尾沒一句正經話,裴於逍早就習慣了。
但看著陶柚的臉,對上那雙滿是血絲的疲憊的眼睛,他心裡又不自覺軟下來:
“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