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拿起車鑰匙與羅建朝門口走,走出去幾步回頭指了指溫煦,低聲說:“你悠著點。”
花鑫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對小七的叮囑是覺得多餘呢,還是覺得明知故問呢。
趙老闆走得時候看上去老了好幾歲,花鑫也沒心思搭理他,扶著溫煦把人塞進車裡,奔家去了。
車速很平緩,溫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花鑫得空把方才趙老闆說得情況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根據粗略統計,本市每天的發案率在百分之三,就是說一天裡至少要發生三起惡性案件,時間軸為什麼在汪厲死亡的瞬間發出了錯變點?換句話說:為什麼是汪厲,而不是王麗,或者程厲。
汪厲案的背後牽扯出了“好人”朱鳴海、痴情女白月、傻小子穆淵、還有一個令人費解的現象——根據死亡時間進行時間跳躍,他們只能回到2016年11月11日23:30。不管怎麼看,這個時間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是,如果他們沒有回到這個時間,就不會遇到因中槍被送往醫院的柯瑞。這是巧合嗎?
一次是巧合,那麼兩次還是巧合?趙老闆說汪厲販毒,出貨的下家是幻海酒吧,柯瑞就是在幻海酒吧遇害。柯瑞要查的案子應該與汪厲無關,換個角度想,汪厲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幻海酒吧。
幻海酒吧花鑫已經去過一次,之所以什麼都沒說是因為短短一個小時的觀察,並沒有看出任何端倪。而且幻海酒吧這條線屬於支援部姜璐的工作範圍,他也不想搶別人的活兒幹。現在看來,不想搶也要搶了。
想到姜璐,花鑫就覺得腦仁兒疼。
——
冬季黑的早,他們倆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院子裡的矮腳燈把小路照的通明,荷花池裡的小魚輕快地躍出水面,甩了甩漂亮的尾巴,重跌回水裡,在水面上蕩起一圈圈好看的漣漪。花鑫扶著溫煦從車庫直接進了屋子,大廳的燈亮了起來,透過窗子映亮了涼亭的一角,銅鈴隨著風搖擺,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花鑫把溫煦放在沙發上,心裡琢磨著該拿這個人怎麼辦。是放點油鹽醬醋直接吃了呢?還是先澆點水施點肥繼續養著呢?不管是吃下肚還是繼續養著,都要先把人洗涮幹淨。花鑫起身去衛生間放了滿滿一缸的水,習慣性地拿起泡泡浴浴液的時候,看到清澈見底的水,又把浴液放回了原位。
有些小心思還是在花鑫的肚子裡生根發芽了,雖然沒什麼節操可言,花鑫卻覺得身為一個男人,若是連一點“小心思”都沒有,還得了?
可惜,等他回到客廳的時候,發現溫煦已經醒來,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聽見了腳步聲,溫煦扭頭看去。只見老闆就穿一件白色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上,兩條大長腿不緊不慢地邁動著朝自己走來。燈光從上籠罩下來,好像給這人從頭到腳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環,倏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一眼。
溫煦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因為這樣,眼神彷彿訴說著世間所有的美好。
花鑫的腳步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的這張笑臉,竟不知身在何處。
“那天,你也是這樣站著。”溫煦輕聲開口,“巷子裡就那麼一點光,都被你吸走了。太亮了,我沒看清你的臉。”
那一天,他從一群混混手裡搶走了被打得皮青臉腫的溫煦。
花鑫低下頭笑一笑,重新邁動腳步,走向他的美好。
“怎麼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花鑫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地毯上,靠著沙發,垂眸凝視著溫煦。
溫煦說:“我也不知道。”
花鑫說:“可能是因為喝了酒。”
“沒喝酒的時候,也會想起來。”溫煦抬起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數著,“睡不著的時候會想,閑的時候會想,很累的時候會想,吃飯的時候會想,洗澡的時候會想,跟兔子玩的時候會想、寫報告的時候會想、看書的時候會想……”溫煦舉著兩隻手,對著花鑫眯眼一笑,“手指頭要不夠用了。”
花鑫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溫煦點點頭,“不作數啊,我喝多了。”
花鑫非常嚴肅地說:“你現在很清醒,不要找藉口。”
溫煦唇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緩慢地闔上眼。有什麼東西從笑容裡流露了出來,似乎是哀傷,似乎是滿足。他輕聲地嘆了氣,說:“真醉著呢,喝醉了才能說。不作數,才能說。”
就是這樣小心翼翼地隱藏著,擱在心裡好好地保護起來。滋味和觸動,都只屬於獨自一人,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放肆了一把,將心門開啟一條小小的縫隙。
看著一個人自說自話的溫煦,花鑫的腦袋陷入了一片空白中。他知道,溫煦是喜歡自己的。他以為,溫煦跟所有即將戀愛的人一樣,體會著甜蜜中夾雜著令人不安的悸動,會說傻話,會做傻事。然而,溫煦給他開啟了一扇從未見過的門,門的裡面藏著羞怯又謹小慎微的感情,好像從沒打算給他看過一樣安安靜靜地滋長著。這份感情沒有炫麗的色彩,卻意外的讓他不知所措。
天涯海角,他不會再遇到這樣質樸而又恆久的愛情。
當愛情完全佔據了整顆心的時候,所有的行為都是順理成章的。握緊他的手,在掌心裡摩挲,攏起他額頭上的發,露出清秀的臉。花鑫低下了頭,在那一抹好看的微笑上,品嘗著只能屬於他的味道。
親吻溫煦的感覺很柔軟,花鑫半眯著的眼睛凝視著瞬間僵化的人。那雙眼睛瞪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這樣很好,花鑫想。想罷,用了很激烈的方式,撬開了溫煦的嘴唇。熱烈的,讓溫煦不得不承認某個事實。
要命了,老闆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