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光線算不上很好, 也算不上不好。黴跡像是拔地而生的扭曲的植物, 沿著桌布朝著天花板張牙舞爪, 碼在在牆角的瓦楞箱整整齊齊的散發著陣陣令人不爽的氣味。溫煦有注意到腳下的地板,幾塊地板支稜起來, 說不定哪一步踩就出讓人牙酸的聲音來。
溫煦這個在謀殺圈裡行走了一段時間的新司機也有了些判斷, 這地方很適合幹點見不得人的事, 卻不適合殺人滅口或者被人滅口的事。
溫煦緊跟在花鑫身邊, 手機上正在執行的聲波探測儀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反應。他忍著喉嚨間的不適朝著花鑫蹙眉搖頭,因為情況古怪而示意不要魯莽。
都這時候了, 就不要矜持了。老闆嘛, 總是需要率直的時候非常率直。
花鑫撩起外衣, 衣擺向後飄起, 手往腰上摸去。溫煦就站在他後面, 被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迷了個七葷八素,腦袋一擰軸, 忽略了自家老闆這個威武帥氣的動作正是武鬥開場的第一鑼。
花鑫朝著密碼鎖扣動扳機!
溫煦還沉浸在粉紅泡泡世界裡的三魂七魄被硬生生拉了出來, 地下當即一聲吼——你啥時候帶了槍!?
花大俠對準房門提腳一記狠踹,後面的人顧頭不顧尾, 只能跟著往黑燈瞎火的屋子裡沖。眨眼的功夫,三四束光亮齊刷刷照了進去。
藉著強光的照明, 溫煦目瞪口呆地看著卷縮在地上的人——鄭俊勝!
花鑫的目光只是掃過鄭俊勝,隨即極快的打量過整個屋子的情況。大小約有二十五平米, 舉架不足一米五,一排金屬長桌上空空如也, 輪椅翻到在一邊。在這個被密閉的房間裡,能喘氣的只有鄭俊勝,前提是還活著。
花鑫走到鄭俊勝身邊蹲了下去,手摸到頸動脈頓了幾秒,再托住鄭俊勝的雙肩,把人放平。鄭俊勝的手指忽然勾動了一下,這一刻,溫煦,包括其他人整整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鄭俊勝的身上插了五把刀!
命懸一線的人已經失去了感知外部世界的能力,身體發自本能地痙攣著,殷紅的血從傷口裡溢位來,驚心觸目。花鑫的臉色非常陰沉,忙脫下外衣給鄭俊勝蓋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對鄭俊勝說:“堅持住!”
人還活著,就代表有生還的希望,溫煦轉頭吩咐組員:“聯系醫療所,準備搶救。”
組長從最後面擠進來,眉頭皺得緊緊的,說:“你們帶人先走,我善後。”
話音未落,馬上有兩名組員上前小心翼翼的開始移動鄭俊勝。花鑫站在一旁叮囑:“直接抬到我車上吧,能不能挺到地方還兩說。”
溫煦上前一步抓住花鑫的手臂,急切地問:“怎麼不見白月呢?”
花鑫搖了搖頭,說:“肯定是跑了。為了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她才會下這五刀。”
溫煦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五處內髒都偏移了一點點,雖然狠毒,卻不會馬上要了鄭俊勝的命。白月料定了我們會救人。”
為了爭取時間,這女人真夠狠的!
溫煦是瞭解的花鑫的,從他一番話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顯然,他們都被白月擺了一道。白月柔荑般的小手這一次算是狠狠打了他們的臉,自家老闆不生氣不惱火才怪!其實,耿直又擅長多愁善感的小溫先森也憋了一肚子氣,畢竟好幾個大老爺們都沒摸清白月的底牌,本以為她是來跟鄭俊勝做最後的了斷,卻沒想到,她來了個開放式結局!
溫煦想都沒想 ,轉了頭大聲對幾個組員說:“你,還有你,跟我去抓捕白月!我就不信還真能讓她套圈裡去。”
不成功便成仁的沖勁兒從溫煦的身上噴薄而出,感染了兩個沒有口罩的組員,頓時也變得殺氣騰騰起來。
花鑫站在原地,頭不抬眼不睜,一伸手薅住溫煦的衣領把人擄了回來。
溫煦踉蹌了兩步,回過頭詫異地看著花鑫,本著倆人平時瞭解的程度和膩歪勁兒,覺得可以看出個子午卯酉來,沒想到看到的是花鑫不怒自威的神情。溫煦把湧到嘴邊的“幹啥啊?”三個字省略掉兩個,最後一個還改了音,慫吧吧卸了身上的力氣,朝著花鑫 “嗯”了一聲。
花鑫搞定了自家要沖出去的小助理,回過頭來嚴正地說:“盡快把所有的毒氣處理幹淨,不要影響到周圍居民。物業那邊做的利落點,別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搞定了,你們小組馬上返回總部。”說著話的功夫,冷颼颼的眼神瞥向小組組長。
組長猛地折彎了腰,九十度角深鞠躬:“對不起,是我們疏忽了,沒看住白月。”
花鑫沒接著茬兒,徑直朝外面走去,路過組長的時候使勁拍了一下他肩膀,組長一閉眼,沒得到萬事皆空的解脫感,只聽見花鑫已經離開了地下室的腳步聲。
時間不等人。不論是一層客廳裡飄蕩著的有毒氣體,還是命在旦夕的鄭俊勝,金蟬脫殼的白月,甚至是花鑫溫煦等人,急需的都是時間。
組員們的行動是迅速的,這讓溫煦想起電影裡那些身穿黑衣的專門為皇族鏟除敵人的高手們。花鑫就站在身邊,臉上的表情一直陰沉著,等組員將鄭俊勝安置在車裡,才招呼著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