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本將向諸位保證,後退三十里,休整半日,待高旬麗的人馬匯合,定能攻破薊縣城池!”全琮安慰眾將道。
“大司馬,依本王拙見,我們不如分開撤退,各自指揮各自的軍隊,這樣撤退也能方便一些,待三十里後再匯合。”洩歸泥提議道,他嫌這些吳軍撤退太慢,跟他們一起恐被拖累,折損了自身實力。
“就依歸義王所言,你我兩軍分開後撤。”全琮沉吟片刻道。
“丞相,我軍是否需要派兵追擊?給吳軍更大的重創?”校事趙達詢問道。
“雖然吳軍在後撤之時已經有了準備,撤退之時井然有序,但他們的軍隊不僅僅是一部人馬,而是由東吳、鮮卑的軍隊混編而成,
未必沒有機會,讓尚書郎杜預率三千人馬去試試。”
馬背上的曹爽望著全琮大軍撤退的方向沉吟片刻開口道。
“諾。”片刻後,杜預策馬過來抱拳領受將令。
杜預身量不甚高大,卻自有一番峻拔之態。
他面容清癯,顴骨微聳,眉目間凝著一股沉靜之氣,不似尋常武將那般粗豪。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雙眼睛,黑而深,如古井無波,卻偶有精光閃過,似能洞穿竹帛之上的玄機。
他的鬍鬚修剪得極短,幾乎貼著下頜,顯出一種近乎苛刻的整肅——這倒與他批註《左傳》時的一絲不苟頗為相稱。
每逢隆冬,他總裹一領青灰色的舊裘,毛色早已黯淡,卻始終不肯更換。
軍中將士皆知,這位杜將軍臨陣時必先整冠,哪怕箭矢掠耳而過,也要將腰間玉帶調得端正。
他的手指修長,關節處微微凸起,常沾墨痕,倒像是隨時準備從劍柄上撤下來,去執筆批註那些比戰事更緊要的典籍。
幽州的初秋來得肅殺,濡水兩岸的蘆荻未及枯黃,便被鐵蹄踏成蒼青的碎浪。
杜預橫槊立馬於高崗,遠眺吳、鮮卑聯軍潰兵捲起的煙塵——那煙塵竟是暗紅色的,混著遼東特有的赭土,彷彿大地被犁開的傷口。
“吳軍這邊破綻不大,不太好下手,鮮卑的軍隊這邊還可做一做文章,本將的第一仗就拿他們下手吧。”
八月的幽州已透出肅殺,燕山南麓的草場泛起鐵鏽般的褐紅。
杜預駐馬拒馬河畔,望著遠處鮮卑騎兵捲起的煙塵——那煙塵中竟夾雜著雁羽,原是胡人將秋獵所獲的大雁綁在馬尾,藉以迷惑追兵。
“鮮卑人學得漢家兵法,卻未得其髓。“杜預輕撫腰間玉具劍,劍穗上繫著的五色絲絛在風中簌簌作響——那是洛陽太學弟子所贈,每色對應《春秋》五例。
忽有探馬來報:鮮卑主力正沿涿鹿古道北撤,隊伍中竟有漢制武剛車轍印。
杜預聞言展眉:“當年衛青出塞,正是以武剛車破匈奴。”當即下令:左軍皆換鮮卑降卒服飾,馬尾縛柳枝揚塵;右軍持三丈鉤鐮槍,槍頭纏浸油葛布。
“鮮卑人善騎射而不識地利。“杜預解下腰間玉佩,那是去歲洛陽賞賜的“玄圭“,隨手拋給身旁的幽州嚮導:“去告訴兩翼將士,今日當效法李牧舊事。“
忽然西風驟起,捲動杜預的青色戰袍。
但見西側山坡上,幽州突騎皆披反毛羊裘,遠望如秋草起伏;東側密林中,弩手以新採的樺樹皮裹箭,箭簇塗抹漁陽特產的“鐵蒺藜“毒藥。
兩支軍馬如蟹鉗般緩緩合攏,將鮮卑騎兵逼入預設的河谷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