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中的責罵並未到來,反而是一句如春風似的話鑽進了青衣耳朵:“既然徒兒想學,師傅必然是會教你本領的,無論是哪一方面。只是,徒兒你每日都有些雜事要做,譬如先把後院的家禽餵了,再把柴火劈了,最後還要把水缸裡的水打滿。
每日早上約莫卯時,你也得早起做早點,晚飯也需做,晌飯就算了,為師從不吃晌飯,跟著為師,你也必須要戒了吃晌飯的習慣。做完飯後去菜園鋤個草,墾個地,平日裡的衣裳你也得洗洗,生活用度不夠了也要下山去採買,哦對了,每次下山必須要帶為師最喜的桂花釀。如何?”
青衣嘴角一抽,師傅要是不把這些事說出來也不覺得有多少,不過現在……事情真是好多,不做了,不做了。
想歸想,可嘴上依然恭敬地說著“是”。
青松老人似是對青衣很滿意,又開口道:“眼看著也到了吃晚飯的時辰了,為師忙得連吃食還不曾做呢,快快去做飯讓為師試試你的手藝。”
青衣點點頭,拜了青松老人後就往廚房去。青松老人的小灶上還是有許多時新蔬果的,好歹也是在畢方樓做過四年工的人,雖然平時的吃食都是畢方樓承包了,但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
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開始做飯,好一會後,試了味道覺得還不錯,這才端著烏黑烏黑的菜出了廚房。
把菜放到了桌子上,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桌上多出了一本書。藍色的皮封真是好看極了,青衣幹脆坐上凳子翻閱了起來,不一會便打起了瞌睡。
“青衣呀,師傅的書好看嗎?”抬頭見青松老人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青衣被抓了個現行,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搓著鼻子咿唔著:“好看好看。”
青松老人哈哈笑出了聲,也坐了下來:“青衣小子,你師兄可是跟為師說你不識字的,還拜託為師教你呢,怎麼,才一會功夫,連為師的書都能看的懂了?還是覺得為師的書太過於淺顯,你看的都犯了困?”
青衣的臉騰地一下變成了醬紅,“師傅您可別取笑小子了……”
“好好好,不取笑。來,我們吃飯吧,吃完飯為師就教你——臭崽子!你想毒死老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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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則粹,陽則剛,天行健,兩儀……臭崽子!不好好識字在想什麼!不把老夫放眼裡嗎!”
青衣:“師傅,徒兒想談個戀愛。”
青松老人掀眼皮):“哦?看上了哪家姑娘?”
青衣:“雲天閣的雲雀姑娘。”
“臭崽子!老夫辛辛苦苦教你本領,你居然想著那雲匹夫的女兒!為師沒你這個徒弟!”
☆、18
距拜青松老人為師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這半個月,除了白日裡做些雜物活,聽青松老人授文課之外青衣也就只有夜裡點著油燈練字。
這夜裡也不知何時多了蚊蟲,青衣練完了青松老人教的字,趴在窗邊打著蚊子,望著那一輪月,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雲天閣裡那自己見過的最美的雲雀姑娘。
師傅擅長作畫,可青衣卻是半點不通。來不周山的三個月來,總不可能半點不想京都裡的一切。想小李子,想畢方樓,想給了自己一絲情動的雲雀。這種念想,和當年娘親去世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每每到夜裡,四周除了蚊蟲和夏蟬鳴叫的聲音再無其他,難過便噴湧得一發不可收拾。青衣想把記憶裡的一切用筆畫下來,可是卻無能為力,不管如何,總不能還原出京都裡故人的神采。提筆時,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青衣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想起了隔壁那個每日都罵自己“臭崽子”的老人,轉身拿起蒲扇打算給他驅驅蚊,讓他好歹睡得能安穩些。省的明日大清早又拿著竹棍敲人屁股。
山中木屋裡,師徒二人即使到了夜晚也從不關房門,若不是近日裡惹人厭煩的東西實在太多,在這溫涼如水的月兒底下,青衣會開心得多。
青衣躡手躡腳地走進青松老人的房裡,卻發現空無一人。
青衣在房裡喊了兩句,卻不見人應答,心裡又起了些荒唐的想法,不由急的直跺腳。
“徒兒,半夜三更不睡跑為師房裡作甚?”青松老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青衣一轉身,果然看見了青松老人,頓時鬆了口氣:“師傅,徒兒本想給您驅蚊讓您睡得安穩些的,只是沒想到你不在房裡,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呢。”
“有心就好了。雖說師傅已經老了,但還硬朗著呢,能出什麼事,徒兒練完字還是趕緊睡吧。”
作為勝啟國最聽話的國民好徒弟。青衣聽青松老人這樣說,自然是請了安便回房去了。
可奇怪的是,青松老人似乎每日晚上都會從房裡消失一會。
這日,青衣又被蚊子叮醒,煩的直接在床上和蚊子們打起架。手舞足蹈的他突然有點五穀輪回之意了,於是趕忙奔向茅房,生怕有人跟他搶。
解完手神清氣爽地往回走,嘴裡還哼著小曲兒,在路過青松老人房間的時候,青衣發現青松的房間依舊是一個人影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