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男子沒有沉默。他想起方才那一幕,那個女子傲立殿中,眸眼雪亮如小獸,雖然手中無劍,卻整個人都好似一柄劍。
——她說,男人有浴血的疆土,而他是我的天下。
——她說,我要的一世白首,我辛夷親手來守護。
男子忽的就眼眶滾燙,心跳快得好似要蹦出胸膛來。哪怕這女子離去良久,這些話也依然撞得他發暈,歡喜得發暈。
天知道他有多歡喜。差點忍不住從殿後跑出來,想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抱起來。
要不是暗中的鐘昧提醒,他忍得掌心都被掐出了印。
“但付餘生。餘生不負。”
男子緩緩啟口,簡單的八字,簡單而堅毅,眸底倏然濃郁至極的溫柔,好似殿外的春光,乍然至荼蘼。
付你予我的餘生。不負你我的白首。下半輩子一諾,誰也不許食言。
李赫的臉色有些複雜。良久,舉起了手中的書卷,涼涼地開口:“此乃棋榜。汝可知是為何所用?”
“為皇室納賢,為家國擇吏。”男子深籲一口氣,語調重新變得淡漠。
“不錯。換句話說,此榜是選臣榜,而不是選妃榜。榜上之人,大賢大將,要麼為我皇室所用,要麼就為我李家之敵。”李赫意味深長地瞥了男子半眼,“一個王選,一個選王,僅此而已。”
“僅次而已?”男子心裡咯噔一下,眉間驟然騰起股寒氣。
“棋榜上榜之人,只能是我李家的人。放到外邊去浪著,朕不放心,就那麼擱著,是家國的損失。所以他們的歸宿,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為我皇室效忠,為我大魏江山,鞠躬盡瘁。”李赫說得平緩,帝王之道渾然天成,“若是有些例外,比如鳳仙,比如百曉生,要浪還不做官,那也行。但絕不能插手朝政,醫醫病編編榜,做個江湖散人,朕也不是不能容。”
李赫頓了頓,見男子意外的乖巧,復續道:“而辛夷是女子,官途首先就被阻。讓她做個江湖散人,憑她至今捅下的簍子,她不找事,事也能找上她。最好就是封妃,把她拘在後宮,就在朕眼皮子底下,兩廂太平。”
李赫娓娓道來,風平浪靜。聲音像是清冽的雲煙,在大殿內氤氳,如夢幻泡影,顯得有些不真實。
多少家國熱血,多少良將賢相,道不盡的青史流芳,君寬臣賢,臣子將相和,君王三吐脯,由此開一世太平,國泰民安。
然而,當這番繁華揭開外皮,裡面都是發黑的蝨子。不過是披了鮮妍的偽裝,才裝得出政治的仁慈。
政治。馭人。治國。王道。唯有利益,無關風月,從來都沒一絲溫度。
踏盡白骨,歷遍血路,才能觸碰王權的巔峰,捨棄塵世的情感,亦背向手足血親,將國作為唯一的信仰,自此踏上這祭壇,此身,此生,祭國。
此謂,政治。
方得,帝王。
李赫說的是大白話,不容任何反駁。越是難聽,越是露骨,就越是靠近王道的中心,拋棄了外皮和修飾,政治如暴露在日光下的臭水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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