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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釋比

“放肆!公子沒讓你回話,汝也敢多嘴!”所有人都呵斥了出來,幾乎是同時,看女子的目光已如看個死人。

“請公子以大局為重。蠻夷不識中原禮法,還望公子萬勿計較。”柳禛也連連磕頭,慌忙為女子求饒。

然而,江離只是懶懶地動了下,讓自己在圈椅裡以一個舒服地姿勢癱著,連眼皮也沒抬:“本公子命人給了你數套中原女子的衣飾,你就配了這身來?”

諸人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女子衣飾,頓時,俱倒吸了口涼氣。

白。沒有一絲雜質的雪白。除了肌膚墨髮眉眼,女子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層雪白中。

雪白的鮫綃雲羅宮制襦裙,上面以銀線繡滿流雲紋,動搖間,宛如天光雲煙相隨,同樣雪白的湖縐白緞鑲邊大袖衫,飄飄曳曳,好似冰雪為線云為針,白鞋白帛,竟無半點其他的顏色。

而女子墨髮七尺,雲鬟高聳,梳了個尋常的如意髻,也無金碧之飾,僅簪了枝當季盛開的白杜鵑花,連枝子上的葉兒都被摘去,獨獨留了攢雪般的朵瓣。

除此之外,薄施胭脂,眉心一點雪白雲鈿,再無任何粉飾。

“公子息怒!”柳禛最先緩過神來,立馬拜倒,同時轉頭怒斥女子,“汝可知,渾身著白,在我大魏乃是喪事之飾。如今海清河晏,主上聖明,你著一身白喪,到底居心為何!”

女子不懼不怒。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我爾瑪尚白,此乃神明之色,天地間聖潔之至注1)。再者,你們又沒提前說不許渾身著白。是你們錯在先,怎麼還怪我了?”

“區區蠻夷,辱我漢禮,休得口出狂言!”這次不待柳禛,諸人都眼一瞪,異口同聲地怒喝。

千夫所指,生死難測,女子依然面不改色。隨意地聳聳肩:“立盟的是你們,罵的還是你們。你們中原人真是古怪。”

眼看著兩方鬧起來,一直擦劍的江離忽的吐出一個字——

“羌。”

“什麼?”女子和諸人下意識地住了口,一愣。

“我大魏稱呼爾等為羌。本公子不管你們稱呼自己是爾瑪還是其他注2),但如今順我中原患難相恤,爾等便該遵我大魏習俗。”江離語調陰冷,卻是沒抬頭,“稱呼自己為羌。”

柳禛諸人也意識到這點不妥,立馬挺直腰板,抬起下頜,準備順著江離的話,搬出中原大義,逼女子改口自稱,然而後者只是眉尖蹙了一下,片刻,便舒展開來。

“羌就羌咯。我爾瑪,不,我羌子民遵從盟約,也望大魏與我同心。神明在上,不可欺瞞。”

諸人準備好的三綱五常頓時落了空,大有失去個顯示中原淵源的機會而遺憾。柳禛清咳兩聲,滿意地點點頭:“汝一邊著了魏衣,也要遵從羌人尚白的傳統,一邊喚了十幾年的自稱,改口又改得這般快。汝說我們中原人古怪,看來羌人也不落下風。”

不動聲色的嘲諷,讓諸人都竊笑起來。襯得獨自跪在堂中的女子,愈發單薄,愈發孱弱。

然而,女子依然無羞無惱。只是淡淡地一挑眉:“罷了。之前我說你們古怪,算我不是,如今你也還回來了。我們兩清。”

簡簡單單的一句,率率直直的退步。再次讓諸人準備好的明槍暗箭,唇槍舌戰,都啞在了喉嚨裡。

柳禛一愣。名揚天下名為伏龍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棘手,是那種遇到從未見過的棋,而乍然手生的棘手。

大殿裡的氣氛忽的有些尷尬。

良久,江離率先開了口:“你這麼一身白在我中原地界上,又沒發喪。只怕出了這門,被嫌晦氣,會被街旁混混打死的。”

毫無留情的警告。卻讓女子露出了一絲笑意:“公子在擔心我麼?”

“擔心?”江離玩味著這兩個字,也笑了,卻是一抹冷笑,一抹讓人筋骨浸涼的冷笑,“你若橫屍街頭,就不是私事,而是大魏和羌人的怨結。本公子還沒有這麼蠢。”

女子斂了笑。因為哪怕說這句話,江離也沒有抬頭,目光都一心凝在劍上,自始至終,沒有瞥她半眼。

女子嘟了嘟嘴:“那藍色。一點點藍色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