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渾身一哆嗦,淚流滿面,瑟縮鑽入了車中,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上了賊船。
嬈荼在車中拿著羊皮卷的吐納心法看,聽到小姐的啜泣聲,她輕聲道:“你想走,等到了城鎮自行離去,現在再哭的話,我不保證外面的瘋子不會殺了你。”
小姐愣了愣,捂住嘴巴不敢再出聲。
外面的蕭彥寧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笑意,“嬈荼,你什麼時候可以做老子的主了?”
“你不會介意的。”嬈荼淡淡道。
馬車繼續朝西北而行,入夜,在一處荒僻莊園落腳,園內空無一人,雜草長的有人那麼高。蕭彥寧堆起篝火,嬈荼將包子在火上烤焦了,分給蕭彥寧和小姐。
蕭彥寧一邊嚼著包子,一邊笑看嬈荼,火光將她的臉映照的半明半暗,她微微抿著唇,帶著一絲隱忍堅韌。
蕭彥寧笑道:“一頓吃三個包子,沈築還是個窮酸書生的時候,如何養得起你?”
嬈荼不理會蕭彥寧,自顧自喝了水吃了包子,烘熱了身體,便收拾出一塊草鋪躺下歇息。
蕭彥寧踢了踢她的腿,“不給你公子我收拾個床鋪?”
嬈荼睜開眼道:“我不舒服,勞煩公子自行動手。”
他皺了皺眉,蹲下摸了摸她的脈息,不由眼神一凝,問道:“你體內為何會有一股真氣在亂撞。”
嬈荼搖了搖頭,側身而躺,捂住小腹不語。
蕭彥寧沉思片刻,將手探向她胸口處,嬈荼驚了一下,忙去阻擋。蕭彥寧眯了眯眼睛,在她雙肩處擊了兩下,嬈荼的兩隻手臂頓時麻木動彈不得。她驚道:“蕭彥寧,你幹什麼?”
蕭彥寧“噓”了一下,從她衣襟中抽出那枚傳國玉璽,只見絲絲縷縷的光華從上面流出,撞入嬈荼小腹。蕭彥寧微微一驚,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嬈荼捂住小腹,生怕那東西傷了她腹中孩子。蕭彥寧伸手也按在她小腹上,略感受了一下,緩緩道:“是在穩固胎象。”
嬈荼疑道:“什麼?”
蕭彥寧拎著玉璽在眼前晃動幾下,沉吟道:“當年西蜀滅國,青城山福地洞天的道士將西蜀殘存國運封存在這枚玉璽之中。這玉璽我帶在身上三十年,連三分的氣運都沒有吸納,可你只戴了一天,儼然已經有五分氣運撞入你腹中。”
嬈荼皺眉道:“為什麼會這樣?”
“不是撞入你身上,而是被你腹中的孩子吸納了。這玉璽似乎有認他為主的意思……”
蕭彥寧臉色有點難看,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他緩緩道:“難道,命格氣數,真是由你而定?”
嬈荼有點明白了,如果自己腹中的孩子真的吸納了西蜀殘存的國運,那是不是意味著這未來天下的角逐,這個孩子註定難以獨善其身?
蕭彥寧回過頭看著她的小腹,眼神複雜。嬈荼感受到他眼中一絲殺氣,猛然大驚,捂住小腹道:“你別打他的主意,我不會讓他去爭什麼天下。”
蕭彥寧默了片刻,搖了搖頭,“等他二十歲時,我說不定已經爛成了泥。我蕭彥寧,可有十年好活?”
嬈荼懸著的一顆心緩緩放下,卻聽他又道:“這份機緣既然是我親手送出,他以後想要做什麼,能做什麼,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了。”
嬈荼低聲道:“我只願他平平安安長大。”
蕭彥寧擺了擺手,對旁邊聽得雲裡霧裡的小姐道:“敢說出去一個字,你知道後果。”
小姐欲哭無淚,點了點頭。
蕭彥寧不再理她,盤膝坐在在火堆前,拿著一根燒成一半的樹枝在地上勾勾畫畫。
嬈荼輕聲道:“蕭彥寧,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蕭彥寧皺眉不語,嬈荼繼續道:“你的母妃,是西蜀遺民對不對?”
蕭彥寧盯著跳動的火光,自嘲一笑:“她是西蜀亡國公主,但她嫁給我父皇,不是為了報仇復國……只是因為傾心愛慕。可父皇呢?欺騙她,冷落她,將她打入冷宮,最後給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親手殺了她。”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笑道:“母妃真是傻,她以為用自己一死,便可換來我平安。她錯了,大梁宮中,太后想我死,皇后想我死,皇上也想我死,我的那些兄弟更想我死……我蕭彥寧在他們的眼中,就是一個孽種,一個早就該死的人。”
嬈荼看向他的背影,在火光下,這個一直吊兒郎當的五王爺,終於卸下了偽裝的面具,此時此刻,嬈荼忽然擔心他會失聲痛哭。
“蕭彥寧,半生已過,你不原諒那些人,也是不原諒你自己,何苦?”
蕭彥寧恨道:“我就是不原諒我自己!我為什麼不能保住孃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那一年的立冬,我被叫去赴皇宮盛宴,宮中樂師演奏《菩薩蠻》,而孃親,她……她一人在冰冷的宮苑中,曲終……她亡,我……我真是不孝!我恨我自己,這麼多年,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他一腳踢飛散了篝火,火星亂濺,空中浮動著灰濛濛的白灰,他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吐在對面小姐的衣裙上。
小姐嚇傻了,捂住耳朵尖叫起來,蕭彥寧一把抓住小姐的衣領子,“你叫什麼?不是很喜歡我麼?見我打傷人你就怕了?你知不知道我還是當朝的五王爺,知不知道我這雙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
小姐捶打他的手,踢他的腿,咳嗽不停。嚇得面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