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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遠嫁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衛恆高大的背影,瞬息之間,心中已是百轉千回。

他既已對我挑明心跡,我亦有許多言語不吐不快。

“還請公子留步!”我擦去臉上淚水,上前幾步道。

他二人一齊停下腳步,荀淵回過頭來,一臉戒備地看著我,衛恆卻仍是背身而立。

我一咬牙,也顧不得還有個旁人杵在一邊,索性跟他吐露心聲。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我……我心悅公子,感念公子的救命之恩,想要報答於您,您就這般厭憎於我嗎?”

我已顧不得什麼閨中女兒的矜持,將我的一顆心捧到他面前,可他答我的仍是從前那一句。

“女公子既已知前因後果,又何必再問!”

“就因為我姨母的緣故?我知道公子因當年之事對我姨母心有芥蒂,我只想問您一句,當年之事,是我姨母仰慕司空的權勢,主動到他帳中,還是逼不得已,為了洛城百姓免遭屠城之禍,被人強行獻給司空?”

“便是太平盛世,我們女子的命運也不能自主,遑論亂世之中。沒有人問過她是否願意被獻給司空,司空也沒有問過她是否願意委身於他,不過因為她生得美,便被當做一顆棋子送人玩賞。難道生為紅顏,便是大錯特錯?”

衛恆音色沙啞,低聲道:“我只知道,當年在宛城,我失去了兩位嫡親的兄長。大哥將馬給了父親,被追兵趕上,剁成肉泥。二哥抱著我縱馬狂奔,被亂箭射成篩子,我卻被他護在懷裡逃得一命。我母親悲痛之下,不願再見父親,自行歸寧,不到一年,鬱郁而終,這一切皆是因何而起?”

他頭一次對我說了這許多話,句句驚心動魄。

荀淵還要再替他補上一句,“子恆那時才只有五歲,心傷兩位兄長英年早逝,痛哭了三日夜,連嗓子都哭壞了。

我心頭一顫,難怪衛恆的嗓音總是沙啞低沉,原來……我先前還以為他是因為受了傷,嗓音才會那般沙啞,卻原來在他五歲時,他的嗓子便已壞了,因為……

可見當日失去兩位兄長於他而言,是何等巨大的傷痛。

單從史書上那平淡約略的百十餘字裡,便已能想見當年亂軍之中刀光劍影的種種慘烈,何況現下,當年親歷之人,親口對我陳述當日他的所見所聞。

我再也站立不穩,踉蹌退後了兩步。

忽聽荀淵又道:“不管女公子如何巧言狡辯,史書記載分明,當日何修降而複叛,致使宛城平而複亂,皆因一婦人之故。”

我本已打算掩面而去,聽了這話,忍不住反駁道:“我再巧言狡辯,豈能比得上公子口中的史家之筆?不錯,史書所載何修是因為不甘忍受自家嬸母為人所奪之辱,這才降而複叛。可他自己的生母亦曾為琅琊王氏所奪,怎不見他起兵討伐,反而以後父事之?”

“當年宛城平而複亂,到底是因為紅顏之故,還是因為所謂的男子漢大丈夫們對美色、城池、權勢的各種慾望所致,簡直一目瞭然!”

“只恨那記史傳世的史官,也皆是男子,這才不肯秉筆直書,畢竟把所有的罪過都怪罪到女子頭上,總比怪罪到男子們頭上要容易的多,也更能皆大歡喜!反正在世人眼中,就從不曾將我們女子也視同為人過,不過是——”

“夠了!”衛恆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我的大放厥詞,漠然出聲,打斷了我。

“女公子既已得償所願,又何來這許多不經之言,挑撥我父子骨肉之親?”

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心碎是何等滋味。原來在他眼中,我那些為姨母、為天下女子申辯之言全都是不經之言,是挑撥他們父子關系的誅心之語?

在他心裡,就是這麼看待於我。原來他和那些旁的男子也沒什麼不同,一樣的視我們女子如玩物、如禍水。

這樣的男子,便是不嫁,又有何妨。

可我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若我不是姨母的親眷,公子可還會這般厭棄於我?”

衛恆身形一僵,半晌才冷聲道:“這世上從沒有如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