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做夫君的,若想看到自家妻子容光煥發,自當也出些力才成,總不能費力養護的事兒全丟給夫人,你倒坐享其成,自家夫人更需自家愛護!”
這鶴發童顏的老者說完,還朝我擠擠眼睛,一副夫人無須謝我的得意神情。
不愧是名滿天下,留下無數傳奇的醫聖,果然與眾不同。
我再次含笑謝過他,起身道:“想來倉公和將軍還有些事要談,我就不打擾了。”
衛恆淡淡掃了我一眼,從喉間擠出一個“嗯”字來,便算是回應。
倉公卻不放我走,“夫人且慢,老夫接著要為令夫君診脈,夫人就不好奇嗎?”
衛恆臉上有淡淡的不悅,“倉公,衛某是為內子才特意請您來,我身子甚是康健,無須勞煩倉公再動手診脈了。”
我卻想到他數日未愈的咳疾,正在猶豫是否出言相勸。
倉公已道:“不勞煩,不勞煩。老夫雖不是為了將軍才到這鄴城來,但身為醫者,總不能見死不救。”
我心中一驚,前世衛恆就算有這咳疾在身,不時咳嗽,也仍是活得好好的,為何倉公卻說他有性命之憂,難道他除了咳疾,還有其他的病症不成?
見衛恆仍想拒絕,我不由勸道:“將軍,倉公一片醫者仁心,還請將軍勿再推拒。”
衛恆定定看了我片刻,方才將手伸到倉公面前,請他診脈。
哪知倉公卻一巴掌將他開啟,“將軍之病,老夫打眼一瞧,便已知曉,何需診脈。”
我由衷贊道:“望而知之謂之神,倉公真不愧乃上醫也。”
倉公沖我呵呵一笑,“若非他是夫人的郎君,就沖他這又臭又硬的脾氣,老夫便懶得為他瞧病。須知醫者再是仁心,也有六治六不治。”
我雖不知倉公為何這般給我顏面,忙又再次向他道謝,細問起衛恆的病情。
“將軍此病,起於四年之前,當是背部受了馬踏之傷,傷及肺腑,偏偏將軍又不知保重,不曾好生臥床靜養,只略歇了兩日,便又騎馬動武,看似無事,實則內傷一直未愈。”
我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緊。
四年前……馬踏之傷……
就在四年前,我險些死於黑山賊兵的馬蹄之下,千鈞一發之際,是衛恆從鐵蹄之下救了我。
難怪我後來檢視他傷口時,有些奇怪,為何他箭傷並不甚重,卻面如金紙,似是受了極重的傷。原來是救我時被馬蹄踏傷髒腑,受了內傷。
若照前世夢境所示,我當是在和程熙大婚前夜重生,無論是我重生前還是重生後,衛恆都早已從黑山軍的馬蹄下救了我性命,為了救我而身受內傷。
難怪前世,無論春夏秋冬,他總是咳疾不愈,原來我欠他的,並不只是一條性命這麼簡單。
我定定看向衛恆,一時心頭酸澀得厲害,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衛恆雙眉緊皺,似是極為不耐,“倉公只怕言重了,不過些許小傷,當時便請醫官看過,調養了月餘便好,如今過了這許久,當早已無事。”
我如何肯信,“若將軍當真無事,倉公醫者仁心,又豈會多此一舉?”
衛恆卻再不看我,朝倉公深深一揖道:“多謝倉公為內子診脈,衛某還有要事,先行告退,就不陪先生了。”說完,徑自離去。
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我終究沒有張口喚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