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同衛恆提過我對嫂嫂和巖弟的思念之情,可他卻替我想到了,甚至成功地說服衛疇讓嫂嫂來陪我。
衛疇所決定的事,從來極難改變,能說動他改變心意,不知衛恆為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可惜這個疑問只能等他下次回來時,再問他了。也不知,他此刻行到了何處?
有嫂嫂在我身邊,我確是安心了許多,也不再覺得寂寞清冷。只是有時候想起這座府邸的男主人時,心頭總會湧起一絲淡淡的悵惘。
總會忍不住去想,為何我們兩人關於前世的夢境截然不同?前世當真是他殺了我嗎?會不會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若是我同他之前,並沒有隔著我以為的前世的那些仇怨,我又該如何待他?
是仍舊同他做一對相敬如賓的掛名夫妻,等時機一到就和嫂嫂、巖弟去到那桃花林裡避世而居,還是說……
每每一想到這裡,我就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自他去後,已經過了十五天,正好是半月之數,也就是說,至少還要再過十餘日,他才會回來。
也不知他這次回來,會不會仍舊覺得無顏見我,然後偷偷留下藥引就走?
然而很快,我就有了新的擔憂。
一場疫癧忽然在翼州、青州等地四散蔓延開來,來勢洶洶,就連徐州等地也被波及。
雖說亂世多疫病,可這一回的疫癧比起往年那些疫病更是厲害許多。
人一旦染上,藥石罔效,短則三日,長則七日,便會丟了性命。短短數日間,鄴城因這疫病而死的百姓已有二百餘人。
我一聽到這個訊息,便忙將《葦葉集》裡倉公所寫的幾個治疫癧的幾個方子抄了幾份,去請太醫院的幾位太醫過目,看看其中可有恰好治這種疫癧的方藥。
可惜今年這場疫癧同往年的截然不同,乃是從未見過的一種疫症,是以,倉公這些方子裡竟沒有一個藥方是可以用來治已染病之人的。
但雖不治已病者,卻可以治未病。
這些方子裡有一個名為正氣湯,乃是取“正氣存內、邪不可幹”之意,培補正氣,抵禦外邪,無論何種外邪疫癧,均可服此湯以禦其病氣,雖不能治癒已病之人,卻能使未病之人大大減少染上這致命疫病的機會,從而得保平安。
衛疇一聽可用此法防病,大喜之餘,更是痛悔當日不該殺了倉公。當下便命人照著那正氣湯的方子,於每處州縣裡坊,設醫者藥師日夜不停地熬藥施藥,盡可能地讓更多的百姓免遭疫癧之苦。
因人手不足,得衛疇允準後,我亦到鄴城街坊之間,和嫂嫂一道,每日早出晚歸,親自去為百姓熬藥送藥。
忙碌之餘,偶爾還是會想起衛恆,也不知徐州那邊的疫情如何,他……應該不會染上這疫病吧?
這一日,我又是從辰時一直忙碌到酉時,覺得有些支援不住,便走到藥篷後面尋了個胡床,想歇上片刻。
不想,我剛坐下,便聽一個聲音道:“荀某拜見夫人。”
竟是荀淵,可他如今是衛恆帳下的軍師,怎麼會還在鄴城之中?
我忙起身頷首還禮,問道:“荀軍師此番沒有同中郎將一道去徐州練兵嗎?”
他神情一滯,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很快便掩飾了過去,略過我的疑問,而是道:“荀某冒昧來見夫人,是特來向夫人道謝的。”
我本以為以他那飽詩聖賢書的儒生性子,是來謝我為百姓贈藥之舉,不想他接著說出口的卻是,“多謝夫人最終仍是到丞相面前替吳楨求情,饒了他一命。”
他竟為了這個謝我?
“荀軍師可能是誤會了,我並不曾替他求情,我只是去請父王還我一個公道罷了,軍師無須謝我。”我淡淡道。
荀淵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後,突然又朝我行了一禮,“荀某之前對夫人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我蹙了蹙眉,覺得荀淵今日實是有些異常,說的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給人莫名其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