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慌,腳下似被什麼絆倒,身子便朝後倒去,眼前忽然一道青色的人影閃過,竟是荀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似是想要沖過來替我擋開那兩只藥鼎。
卻有另一個身影比他更快,我只覺腰上一緊,跟著眼前一暗,已被一個人攔腰抱住,緊緊按在懷裡,用他的披風和懷抱將我護得密不透風。
那人身上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淡淡的甘松香氣,可隨即那甘洌的氣息便被一股濃重的藥味所取代。
原本朝我飛來的陶鼎重重砸在他身上,讓他身形微微一晃,卻更加抱緊了我。
直到回到五官中郎將府,衛恆的臉色仍舊有些陰沉。
趁著他去換衣裳的功夫,嫂嫂悄悄同我道:“我看你這夫君倒還不錯,關鍵時候知道護著自己的妻子。那幾個鬧事的人竟敢當著他的面傷你,這回要吃苦頭了。”
衛恆那是何等雷厲風行之人,被砸了一大罐子熱湯藥後,哪還等得及鄴城令那些衙役趕過來,直接命跟他回來的幾個親隨將人綁成一串,荀淵主動請命,押送他們去了官衙。
見我不言語,嫂嫂又道:“阿洛,我瞧衛恆是真對你上了心,他這般待你,你就一點兒不心動?”
我正為難要怎麼應對嫂嫂這直言相詢,就見衛恆已然換好衣裳出來了,嫂嫂便立即笑道:“你們夫妻多日不見,我就不打擾了。”
看著嫂嫂的背影輕快地消失在門外,我忍不住抿了抿唇,也不知衛恆私下裡都同嫂嫂說了些什麼,竟讓嫂嫂一個勁地替他說好話,倒不像是我的親嫂子,而是他的親嫂子似的。
我定了定心神,看向衛恆道:“公子為了救我,被那陶鼎砸到,可有受傷?”
“無妨,隔著數層衣裳,並沒有傷到什麼,只要你無事便好。”他的語聲仍是隱隱帶著怒氣,“尹平他是怎麼護衛你的?若不是我及時趕到——”
他抿緊薄唇,沒再說下去。
“一月之期未到,公子怎麼提前回來了?”
徐州也有疫情,他不留在軍中防疫練兵,怎麼反趕回鄴城,莫非是有什麼急事?
“我聽說鄴城這邊的疫情極是厲害,不放心你,所以趕回來看看。不想一回來就看到……”
他頓了頓,“若是你因此有什麼損傷,我便是將他們挫骨揚灰也不解恨。”
我忙換了個話題,問出我心中的疑惑,“多謝公子說服丞相讓嫂嫂來陪我,只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衛恆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柔和,“我如何做到的不重要,只要夫人喜歡就好。可惜這次不能讓你弟弟也一道過來陪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想見家人便能見到他們。”
藉著為他斟茶,我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他,恰在這時,採藍在門外道:“夫人,府門外有位姑娘想要求見您,她說她是吳家二公子吳良的妹妹,特意來謝您那晚贈衣之德。”
我正在舀茶湯的手微微一頓,這位吳家妹子,倒是會挑時辰,早不來謝我,晚不來謝我,偏巧趕在衛恆回來的時候上門來道謝,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不等我說什麼,衛恆已先道:“你若是不想見她,便不用理會。”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中不見半點心虛之色。
“無妨,”我淡淡道,“難得吳姑娘前來,我自當盡到待客之道。”
衛恆便囑咐我,“你今日累了一天,方才又受了驚嚇,別同她說得太久。”
我微微一笑,“公子先是不想我見她,現在又不想我同她多談,莫不是怕她會同我說些什麼?”
衛恆神色不變,“清者自清,我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她落花有意,我從來流水無情罷了。”
說完,他便起身而去,竟是主動避起了嫌。
片刻後,那位吳家姑娘被引了進來,她仍是一身細棉布裁成的素衣,梳了個簡單的墮馬髻,用枚烏木簪鬆鬆挽就。
雖然衣飾簡素清寒,卻難掩其姿容秀麗,尤其她眉目間籠著的那一抹淡淡哀愁,更是讓人心生我見尤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