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珠坐在我邊上, 一聽那校尉說衛恆反了,頓時緊張地抱住我的手臂, 輕聲喚道:“嫂嫂……”
我輕拍了拍她手, “珠兒莫怕,這人定是在胡說!”
衛恆如今是名正言順的世子, 只要安心靜待便是, 實在無須冒險行此逼宮之舉。這等拙劣的構陷, 打量衛疇看不出來嗎?他縱然此時頑疾纏身,卻並不糊塗。
果然就聽衛疇笑道:“子恆焉得做此不智之舉,待孤親往視之。”
他說完, 抓起那雙刃槊來,便欲騎馬親往城樓一觀, 哪知才走了幾步,忽然大叫一聲, 仰面而倒。
姨母和他近身內侍忙搶上前將他扶起,衛玟和衛章、何彥等人亦從臺下奔了過去, 慌亂中,就聽何彥喊道:“父王的手怎麼黑了?”
我心中一沉,仔細一看,就見衛疇方才那隻拿過槊的右手掌心處竟是漆黑如墨, 瞧著極是可怖。
難道是有人敢對衛疇下毒不成?
立刻便有人喊道:“大王遇刺了, 保護大王!”
不等新任的尚書令賈胥發話, 衛章已搶先跳到高處振臂疾呼道:“大王的虎賁衛何在?大王遇刺, 還不速速護送大王及王後回王宮救治。”
跟著他又喝命金吾衛道:“大王遇刺, 在座諸人皆有嫌疑。爾等速將臺下眾人先行拘在此處詳查,一個都不許放走,待大王醒後再做定奪。”
當下那些朝臣及其家眷皆被金吾衛拘禁在銅雀臺,而我們這些衛氏的親眷則全被衛章帶著虎賁衛請回了丞相兼齊王府。
我心知有異,見虎賁衛和金吾衛皆聽命於衛章,更覺其中有變,可我眼下又做不得什麼,只得攜了衛珠的手,緊跟在姨母身邊,靜觀其變。
待得回到王府後,衛章和何彥領著大隊兵士不知去了何處,任由我們將仍舊昏迷不醒的衛疇送到內堂,召來太醫看診。
那太醫是這些時日慣常給衛疇診病的,一見了他那墨染般的右手,便是大驚失色,待號了六脈後,搖頭道:“大王貴體本已衰敗,如今又中了毒,怕是熬不過今晚……”
堂內眾人本就人心惶惶,再一聽這太醫的斷言,不少人便痛哭流涕,當場嚎哭起來。
姨母怒道:“都給我閉嘴!大王還末殯天,你們就在這裡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她話音未落,便聽一個聲音道:“母親所言極是,既然父王已不久於人世,當務之急便是趕緊定下父王的後繼之人才是。”
卻是衛章同何彥二人帶著數名虎賁衛大步走了進來。
姨母微皺起眉頭,冷聲道:“大王不是早已立下世子?”
何彥不滿道:“母親何出此言?那衛恆起兵圍了鄴城,意圖逼父王傳位於他,身為人子行此大逆不道之舉,有何資格再當世子,繼承大王的霸業?”
衛章緊隨其後,“不錯,父王中毒當亦是衛恆所為,他這等歹毒如何堪配繼承王位,執掌天下權柄?”
姨母道:“子恆謀逆之說,只是一面之辭,尚未有定論!便是他不配,難道你就配嗎?”
衛章幹笑了兩聲,“兒臣有自知之明,知道父王從沒動過立兒臣為世子之心,從沒敢肖想那個位子。但是子文就不一樣了,父王先前可是一直是想立他為世子的。”
他朝姨母拱手道:“兒臣願遵照父王心願,扶助子文為王世子,他日繼承父王的王位,還望母親恩準!”
姨母還未說話,衛玟已搶著道:“四哥不可!父王已屬意三哥為世子,你我當擁立三哥才是。如何能悖逆父王的旨意,你這樣做置三哥於何地?”
何彥怒道:“子文,你是聽不懂話不成?那衛恆逼父王退位,早已不配再當這個世子。”
衛文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三哥一向敬重父王,才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被人構陷。任你們如何說道,我只認三哥為齊王世子,下一任衛氏家主。”
衛章神色微變,似是想不到衛玟竟會拒絕他的提議,反而替衛恆搖旗吶喊。
他複又看向姨母,“母親,難道您寧願讓一個和您毫無骨血之親的繼子上位,也不願您的親生兒子繼位嗎?難道母親忘了當年宛城之事,那衛恆的兩位兄長及親娘可都是因為您才會殞命,若是他成了下一任齊王,母親就不怕他報複您這位繼母嗎?”
姨母不為所動道:“我只怕大王徵戰半生才打下的這份基業,若是交到不肖兒手中,則又會天下大亂,禍及蒼生!”
何彥急道:“母親,您別老想著蒼生,就不能為兒子們想想,若是衛恆繼位,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豈會給我和子文活路?我們可是您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啊,難道您忍心見我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