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立我為後,還愛屋及烏,將我弟弟甄巖封為雲陽侯。這些關於立後的波折便是巖弟講給我聽的。
原本衛恆對他也是下了封口令的,可我見他來看我時,十句話裡有九句都是關於他姐夫的,不住口的誇贊他皇帝姐夫如何果決英明、君威赫赫,險些沒將衛恆給吹捧上了天,還讓我定要好生待他姐夫,萬不可辜負了皇帝陛下對我的一片深情。
我心中起疑,便不動聲色的慢慢用言語試探,他畢竟還是個小小少年,心裡存不住話,三言兩語間便被我把話給套了出來,才知道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衛恆竟為我付出如此之多。
見我只顧怔怔出神,巖弟拽了拽我的袖子,“阿姐,我該告辭了。”
我忙道:“怎麼這就急著要走?待用過了晚膳再走也不遲。”
雖說自衛恆被立為世子後,我便能時常見到弟弟,可一想到之前在他尚幼小時,我這個親姐姐卻不能陪在他身邊,盡到長姐的職責,好生照料於他,便總是想多陪陪他。
巖弟卻搖頭道:“皇帝姐夫雖然疼我,可同阿姐一道用膳的時候卻多半不喜見我,阿姐每給我夾一次菜,姐夫身上的醋味便會又濃上一些。我可不敢礙了姐夫同阿姐恩愛。”
“再說了,還有一個時辰才到晚膳,有這一個時辰,我能同荀先生多學幾章《公羊傳》。”
他口中的荀先生便是荀淵,衛恆剛當上齊王時,要為巖弟找位學識淵博的夫子教他讀書,不想荀淵竟主動請纓,願意教導於他。
我便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怎的現在這般刻苦用功了?”
這小小少年便握了握拳道:“荀先生說了,雖說阿姐如今有皇帝姐夫護著,可我身為甄家唯一的男丁,阿姐的親弟弟,自也當刻苦用功,他日建功立業,成為阿姐堅實的後盾和依靠,省得旁人以為我甄家無人,軟弱可欺。”
我慢慢斂了笑意,“荀先生同你說這些?”
巖弟道:“荀先生待我極好,先前那些朝臣們都不贊同姐夫立阿姐為皇後,只有荀先生始終站在姐夫這邊,還幫著姐夫想辦法拒不納妃。”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有時候甚至覺得荀先生待我如此之好,也是因為阿姐的緣故。我曾問過荀先生,為何待我們姐弟這般好,荀先生說是因為他欠了阿姐的情。”
“先生他到底欠了阿姐什麼情啊?”巖弟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心中也自奇怪,我何時於荀淵有過什麼了不得的恩惠,值得被他這般鼎力相報。便道:“阿姐也不知道,不如阿弟回去再問問荀先生,既然你想早些回去用功讀書,那阿姐也就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吧。”
他拜別了我,轉身走了幾步,忽然一拍腦袋又跑了回來。
“有件極其要緊的事忘了同阿姐說了。”
他仰臉看著我,鄭重其事地叮囑我道:“阿姐,你不是有那位神醫倉公留給你的醫書嗎?那上頭可有讓婦人生子懷孕的秘方。你得趕緊為姐夫生個小皇子才成。”
“阿姐剛當上皇後,那些朝臣就紛紛上書說姐夫至今膝下空虛,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要姐夫徵選良家子入宮為妃,好早日誕下子嗣,為皇家開枝散葉。”
“雖然姐夫置之不理,把他們全罵了一頓,可若是阿姐再不趕緊給我添個小外甥好堵住那幫人的嘴的話,只怕那些人又要同皇帝姐夫囉嗦,吵著要他納旁的女人入宮,萬一——”
不等他說出個萬一來,便被某人接過話頭,沉聲問道:“萬一什麼?”
就見衛恆正邁步進來,他一襲黑色袞袍,上用金線繡著日月星辰並飛龍在天的圖案,頭戴天子冠冕,瞧著不怒自威。
我剛要躬身行禮,便被他搶先扶住,他卻不免巖弟的禮,還瞪了巖弟一眼,面沉如水。
“朕看你跟著荀淵讀了幾天書,倒是越發長進了,連朕的話都敢不聽,不但將這些混賬話講給你姐姐聽,還敢指使起你姐姐來了?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