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便是吳家兄妹和兩位劉貴人那樣處心積慮地對付我, 我初時亦是有些不解的。
固然女無美惡, 入宮見妒,可我這麼些年來一直不得衛恆寵愛, 實是不值得他們這般千方百計的想要我死。
我只能將其歸結為或許是因為我是衛恆的長子,也是他至今唯一子嗣的母親,所以即便我無寵, 他們仍是那般忌憚於我,定要置我於死地, 免得佔了那皇後的位置。
可我仍是覺得他們未免太過小題大做、如臨大敵, 便是我給衛恒生了長子又如何,他不喜歡我這個發妻,也不喜歡琮兒這個長子, 他登基為帝後, 並沒有立刻立我為後,對琮兒甚至連爵位也沒有封。
他又有著吳貴人、李貴人、陰貴人、薜美人, 還有兩位劉貴人……這偌大的宮中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女子等待著他的臨幸,期盼著為他誕下龍子。
那吳家兄妹和劉貴人們與其將那麼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 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去多多承寵, 好早日誕下個龍子來。
直到我現下離魂, 大部分時候都飄在衛恆身周, 看見了許多前世完全不得而知的事實, 我才明白, 為何他們個個都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衛恆完全封死了她們的爭寵生子之路。
為了氣我, 衛恆會召她們侍寢,可是卻從不會真正的脫下她們輕薄的中衣,睡了她們。故而她們根本就不可能懷上龍嗣。
難怪我嫁給衛恆那麼多年,他有那許多的姬妾,卻只有琮兒一個孩子。
吳宛有一次曾想對他用媚、藥,他已經吸入了那媚香,身子已經有了反應,臉色漲的通紅,卻撥下發簪,往自己左臂上狠狠地刺進去,靠著那劇痛硬生生忍住了藥效,一把將貼上來的吳宛推開,轉身離去,泡了整整一晚上的冰水,又服了數日的湯藥,才消了那媚、藥的效力。
許是看多了這些前世的情景,漸漸地,無須親眼目睹,前世的種種記憶開始自動在我腦中浮現。
吳宛並不是第一個給衛恆下媚、藥的妾室,在她之前,已先後有兩名侍妾想用這種手段來睡了她們的夫君,甚至在衛恆還沒有當上帝王之前。
可惜都被衛恆發現了,不但沒能成功春風一度,反而被衛恆重重懲處,杖責三十,攆出府去,任其自生自滅。
因為有了這前車之鑒,吳宛才不敢對衛恆直接下藥,卻又不甘心在他身邊守活寡,便想法找人精研了一種更為不易察覺的媚、香。可惜,卻仍然沒能侵蝕得了衛恆的心志。
念在她哥哥吳良的面子上,衛恆雖沒有嚴懲吳宛,只是罰了她一年的俸祿,可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召過吳宛侍寢。
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衛恆竟是如此的守身如玉。可為何在我面前的時候,他卻總是做出一副左擁右抱,寵妃無數的模樣?
前世的我只當他和天下九成九的男子一樣,皆是花心貪多之人,可此時飄在他身邊,聽到他的酒後真言才知曉,原來他故意做出那副左擁右抱,寵愛她人的樣子來,就是為了讓我吃醋,想激得我也和旁的那些女人一樣,去主動找他獻媚爭寵。
甚至他之所以遲遲不肯為琮兒封爵,也是想逼我這個當娘親的為了兒子主動示好於他。
可嘆我們前世做了七載夫妻,他都不知我的性子,看似溫婉柔順,實則有些清高自矜,因著出身世家,做不出那等搖尾乞憐、獻媚邀寵之事,從來都是君若無心我便休。
見他無意於我,總是寵著別人,我便更會離他遠些,免得礙了他的眼,只會做一個“賢惠”的妻子,替他打理好後宮諸事,盡到身為人妻的本份。
而我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認定了我心中無他,有的只是他的異母弟弟衛玟。
於是他的尊嚴越發不允許他在一個心中無他的女人面前,坦露情意。
當著我面,他總是橫眉冷目,似乎看都不願多看我一眼,只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會卸下那冷漠的面具,在眼角眉梢,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對我的情意。
我在他面前時,他不願看我,可當我告退離去時,他的目光卻會追隨著我的背影,目不轉晴。
他將我禁足於寢宮之內,也不肯來我的房中。可是自那之後,他便再無一晚安眠。
每個睡不著的深夜,他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總會披衣而起,到我的寢宮外,默然佇立良久,再孤獨地回到他的九龍殿裡。
卻仍是難以入眠,只有喝得酩酊大醉,藉著酒意才能略睡上一二時辰。
也只有在酒醉後,他才能拋開他心中對姨母的仇怨,對衛玟的嫉妒,還有他男人的自尊,將對我的種種情意傾訴出來。
“阿洛,朕的阿洛,你可知朕為何將你禁足,為何不願再見你?”
“你以為我不想嗎?”
“朕恨不能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你!”
“可是你在朕面前,總是板著一張臉,像是朕欠了你天大的一筆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