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宮女見慣了這位陛下在皇後面前俯首帖耳的溫順模樣,還是頭一次見識他的帝王之怒,頓時嚇得跪倒一地,戰戰兢兢地道:“回陛下,因前些日子小公主病了,出了痘疹,娘娘憂心公主,任奴婢們怎麼勸都勸不住,衣不解帶的親自照料公主,不眠不休了好幾個日夜,這才……”
衛恆一聽,再有天大的怒火也發不出來了,身為甄弗的夫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皇後殿下對長女的疼愛,酸酸的說一句,在他心裡,愛妻自然是排第一位,可在他愛妻心裡,卻是女兒排第一,他這個正牌夫君都得靠後站。
不多時,太醫匆匆趕到,一聽是皇後娘娘有恙,這太醫是肝顫了一路,他心知皇後就是陛下心尖兒上的肉,若是萬一有個什麼不好,只怕他要腦袋搬家。
萬幸,神佛保佑,皇後不是有恙,而是有喜,這太醫長出了一口氣,正等著皇帝陛下龍心大悅,重重有賞,哪知卻被陛下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既然公主的病也是你前來診脈,你就不知順手也替皇後診個平安脈?若她知道有了身孕,豈會再這樣不顧自己身子照料公主,累得暈倒在地,若是皇後真有什麼閃失,朕唯你是問!”
皇帝陛下兇完宮女兇太醫,霸氣的不行,可等到皇後娘娘醒過來,他立刻壓低了聲音,柔聲問愛妻覺得身子可好,告訴她喜訊之後,無比委婉的勸她既有了身孕,便當愛惜自己的身子,再不可那般不眠不休的照顧女兒。
甄弗靠在他懷裡,微微蹙眉道:“可是萱兒的病還沒全好,旁人來照看萱兒,我總不放心!”
衛恆只得無奈道:“那朕來照看她,總行了吧!你只管安心養胎,等著咱們的琮兒來跟咱們團聚。”
甄弗眼中現出一絲笑意,“若真是琮兒,你這回可得待他好些,再不許像上一世那樣,對琮兒總是冷冷淡淡的。”
皇帝陛下自然是點頭聽命,可沒過多久,他就又恨上了這個他前世對不起的兒子,在心裡不知唸叨了多少遍,等這小子出來,非要打他一頓不可。
原因無他,這回這孩子在娘肚子裡時,極是鬧騰,先前甄弗懷長女時,從未有過孕吐,可到了這第二個孩子,竟是一連吐了兩個多月,什麼都吃不下,偏生翻遍了倉公的《葦葉集》,只有治胎像不穩的安胎藥,卻沒有治孕婦害喜的良方,更無確保順産的神藥,愁得衛恆鬢邊竟早生出幾根華發來。
為祈求愛妻平安生産,衛恆不知到他為倉公所建的祠廟裡上過多少柱香,禱告過多少回,到了瓜熟蒂落那一日,總算是母子平安。
甄弗一見這第二個孩子果然生得和前世的琮兒一模一樣,頓時愛如至寶,可憐衛恆在愛妻心中的排名又靠後一位,至於打上兒子一頓什麼的替愛妻出氣,就更是別想了。
眼見又過去了五年,已是三十多歲高齡,生了兩個孩兒的甄皇後竟然不見容顏老去,反而仙姿玉貌,青絲如瀑,風采更勝從前。
於是每當皇後行親蠶禮,那些朝中重臣的夫人們圍在皇後身邊時,再不會遮遮掩掩的勸皇後勿要善妒,替陛下添幾位妃子。而是爭先恐後的向甄皇後請教容顏不老、青春常在的秘訣,更有不少夫人還向皇後問起了獨得夫寵的馭夫之術。
據說皇後殿下只微笑著回了一句,“若想夫妻情濃,便不能兩人總綁在一處。”
眾位夫人一聽,隱約有些明白了,難怪皇後殿下每年都會離宮一段時間,也不要陛下相伴,隱去身份獨自在外雲遊。
就在皇後殿下同她們傳授了秘訣不久,椒房殿裡的皇帝陛下便開始了這一年獨守空房的日子。
這些年,衛恆每年都要獨守數十天的空房,因他知道每年這個時候,他的阿洛都要去武陵探望她的嫂嫂,除了相思難熬外,倒也不怕愛妻會就此一去不返。
可是這一次,眼見過了一個多月了,卻還不見愛妻回轉。
他早已提前到了武陵想要接愛妻回宮,哪知佳人卻始終不見蹤影,更讓他憂心不已的是,他找遍了整個武陵,竟是始終沒找到愛妻和她那嫂嫂張英男的蹤跡。
正當皇帝陛下如熱鍋上的螞蟻,快急瘋了時,他總算是收到了愛妻的一封親筆信,要他到桃花溪去接她。
重又見到愛妻的那一刻,衛恆抱她在懷,就不肯撒手。
“我還以為,你嫌我這一年夫君當得不好,要棄了我這夫君,從此隱身於桃源之間。”
甄弗笑得溫婉動人,“有子恆在的地方,便是桃源!是我終其一生,都不想離開的桃源!”
這簡直是他一生中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衛恆眼中射出狂喜的光芒,歡喜的正要摟著她轉圈,甄弗忙道:“快把我放下來,我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先前害喜的厲害,這幾日才好些。”
乍聞喜訊,衛恆哪還捨得放下她,更緊的將她抱在懷裡,怪不得她這回晚這許久才讓他來接,原來是有了身孕,他們的第三個孩子終於也來和他們團聚了。
前世的遺憾終於在這一世盡數彌補,再不會有什麼愛而不得、盛年早逝,今生今世,他和阿洛只會鶼鰈情深、攜手向老,兒女繞膝,闔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