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說的很準，六點剛過，就陸陸續續的出現了一些老年人。

這時候，大林當年賣菜的經驗就派上了用場，徵得李正同意後，大林開啟一箱冬棗讓人隨便嘗，新疆冬棗皮薄、肉厚，而且果渣極少，李正定的價錢又比其它批發商低了三分之一，再加上楊雨桐態度可親，沒多長時間，大貨跟前就圍了一圈人。眼看著車上的箱子越來越少，三個人雖然忙得滿頭大汗，可心裡卻越來越輕松。

“這棗裡頭怎麼有隻死耗子啊。”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忽然從人群裡響起，人群馬上靜了下來，隔了兩秒鐘，人群忽然四下裡散開，只留下供人品嘗的箱子旁邊一個瘦削麵孔的中年漢子，這人拽著一隻死耗子的尾巴，正把那隻耗子像一隻溜溜球一樣的甩來甩去。

李正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要出事，緊接著他就想起孫理想關於市場水深的那番話。孫理想說過，一個市場就是一個江湖，常在江湖上混，沒有不出事的，打架更是家常便飯，每個跑運輸的在車廂裡、車底下都備著木棍、鐵鍬之類的家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瞟了大林一眼，只見他瞄著車底下，馬上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打量著對方，雖然體格粗壯，但他一個人，自己和大林兩個人還擺不平他？這樣想著，心裡就有了底氣，他掏出一盒煙遞過去，笑嘻嘻的道：“大哥，不帶這麼開玩笑的啊。您從哪兒踅摸來這麼大一隻啊？”

那漢子沒接煙，哈哈幹笑著道：“還能打哪兒？不就是從你們箱子裡嗎？”說著他一揚手，就有兩個漢子各搬著一個箱子走過來，中年人指著其中一個箱子道，“這是我剛從你們這兒買的，一個箱子裡邊發現了死老鼠，另外一個還沒開箱，不會有什麼死魚、死長蟲之類的吧？”

圍觀的人群裡登時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看那漢子的樣子，李正明白躲不過去了，加上昨晚上沒睡好，就有些不耐煩，他拿眼睛瞟著對方三個人，一邊思量著真動起手來該先招呼哪個，一邊道：“絕不可能，這樣，你……”他本來想說“你開啟箱子，要有東西我現場吃了”，話未出口，卻被楊雨桐接了過去：“你們可以隨便在我們車上挑個箱子，咱們現場開箱，要是發現什麼髒東西，就是我們的貨有問題。”

這句話提醒了李正，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雖然那兩只箱子還沒開封，可誰能保證對方沒做手腳呢，萬一真拆出什麼來，自己可就百口莫辯了！他感激了看了一眼楊雨桐，回過頭來對中年人道：“咱們可以請市場辦的人來監督，真拆出什麼東西來，是罰是打我們都認！”

大林跟楊雨桐對了個眼色，一人從車上搬了一個箱子下來，當場開啟來讓圍觀的群眾檢查。這時候圍觀的群眾也瞅出不對來了，議論紛紛，然後就有人起鬨，說去找管市場的來。那三個人臉色有些難看，其中一個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紋的一條青龍，轉過身惡狠狠的盯著人群，議論聲立時就小了。中年人陰陰的盯著李正，道：“那我不管，反正我買的棗裡邊有東西，你說怎麼辦吧！”

這件事眼看不能善了，李正橫了心，冷冷道：“怎麼辦，我說了不算。咱們去市場辦，按他們說的章程辦！”

這時候老胡湊上來，對那中年人陪著笑臉道：“馮二哥，這兄弟今兒頭一天，好多規矩不懂。”說完又沖李正道，“兄弟，這是馮二哥，都是這行兒的，你啊，有啥事兒多跟馮二哥請教。這樣啊，你先賠個不是，回頭哥倆一塊坐坐，把事兒聊透了……”馮二哥似乎嫌老胡多嘴，惡狠狠的瞪了老胡一眼，老胡後半句話登時噎回去了。

這時候人群裡有人嚷嚷說市場辦的人來了，緊接著一個帶眼鏡中年人分開人群踱進來，他身後還跟著三個保安，進來之後，他先回身沖圍觀的人喊了句：“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麼好瞧的？”接著轉過身來，打量一眼現場眾人，慢條斯理的道，“什麼事啊這是？”

雙方都搶著各說各的理，眼鏡男皺了皺眉，抬了抬手，道：“別亂，一個個來啊。”說著拿眼瞅馮二哥。

馮二哥趕緊陪著笑湊過來，道：“沈主任，您給評評理！我們哥幾個看他賣的冬棗不錯，就買了幾箱，誰成想，開箱就看見這只死耗子，其它幾箱我們還沒開，指不定還有什麼別的不幹淨的東西，您說，就這種寐良心的商販，是不是得教訓教訓他？”

沈主任轉過頭來問李正：“是這麼回事不？”

李正打心眼裡瞧不上沈主任的作派，可這會卻又不得不忍著，道：“沈主任，冬棗是從我們這兒買的不假，可裡邊的髒東西不知道誰弄進去的，咱們可以把我車上的箱子都開開，只要查出一箱有問題，我都認！”

馮二哥馬上道：“你們是批發冬棗還是批發死耗子？有一隻還不夠瞧的，還得箱箱有才算啊？”

大林忍不住道：“那死耗子是你自個兒放的！”

馮二哥身後一個漢子擼胳膊挽袖子沖大林走，一邊惡狠狠的道：“放什麼他媽狗臭屁呢！你他媽敢誹謗我們……”大林也不甘示弱，想迎上去，卻被楊雨桐死死拽住。

“幹嘛啊這是？”沈主任不陰不陽的道，“這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嗎？”

馮二哥攔住那個漢子：“老三，聽沈主任的。”

老三站住，看沈主任。沈主任似乎對自己的權威相當滿意，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眾人臉上滑過，不緊不慢的道：“這樣啊，我給你們調解調解，咱們調個個，都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想問題，那個誰，你叫什麼來著？”

“李正。”

“李正，你替老馮想想，換了你，買的東西裡邊弄出這麼個髒東西來，你心裡是不是也不痛快？是吧，擱我說呢，你呀，賠老馮點損失。老馮，你啊，也替這個李……李正想想，箱子肯定也不是他自個兒裝的，而且也不可能一箱箱去檢查，保不齊這裡邊混進點什麼東西，而且這哥們兒新來乍到，好多東西得慢慢適應，是吧？咱能容人處且容人，把這箱東西退給人家算了，你說呢？”

馮二哥道：“行啊，我聽沈主任，就按咱市場的規矩來，假一賠十，我自認倒黴。”

李正卻知道這事不能認，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第一，如果賠了錢，就等於承認自己的貨有問題，直接影響客戶的口碑；第二，這次打發了馮二哥，就等於認慫，以後什麼張二哥、李二哥、王二哥是個人就敢來欺負你，後果十分嚴重！第三，姓馮的這種人什麼事幹不出來，回頭翻臉不認賬，再把這事捅出去，沒準搞個大新聞出來，自己就徹底不用在來鳳營混了！

所以李正馬上堅決的道：“我不認！請沈主任一查到底，還我們一個清白。”

沈主任顯然對李正的態度很不滿意，他面無表情的道：“既然調解不成功，咱們就按規矩來！”說完一揮手，“把這車貨先封嘍，這幾箱東西拿到辦公室，你們幾個都過來！”說完又向圍觀群眾喊，“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瞧的啊！”他帶來的保安中的兩個就往貨車走，開始動手封車廂。

大林急了，大吼一聲：“你們幹嘛！”

楊雨桐死死拽住大林，道：“大林，真的假不了……”李正也沖大林搖頭，大林心裡有氣沒地出，一拳重重的砸在車廂上。

沈主任轉身往市場辦公室方向走，馮二哥馬上湊上去跟他有說有笑。李正對楊雨桐和大林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楊雨桐看著李正，堅定的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正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那大林看車。大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千萬別跟他們起沖突。”看大林極不情願的點頭，李正才跟楊雨桐往辦公室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