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的事鬧騰了一陣子就消停下來了,聽說國家要調控房價,專案被暫時凍結了。這件事引起了一些連鎖反應,比如影響了一批年輕人的結婚計劃,趙靜與李偉就是其中之一。得知拆遷無望的那天,趙抗美破天荒的喝了杯酒,藉著酒勁跟女兒說,反正一時半會也拆不了遷,就先別急著扯證吧。說完這話,他就去睡了一個踏實覺。
第二天一大早,劉萬芳走進女兒的房間,見趙靜還在睡著,心裡老大的不痛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又開啟一扇窗,冷空氣進來,趙靜打了個噴嚏,一邊揪緊被子一邊睡眼迷離的道:“媽,幾點了?”
“八點多了,差不多起床吧,一會兒該來人了。”
趙抗美的話讓趙靜一宿沒睡踏實,前半夜一直想著怎麼跟父母做鬥爭,後半夜想睡,可困勁過了,怎麼都睡不著,一直捱到淩晨四五點鐘,才迷迷糊糊的睡著,這會兒頭還暈暈的。可她知道母親的脾氣,敬酒不吃,一會兒說不好就該吃罰酒了,於是磨唧著道:“媽,冷著呢,您把窗戶給關上。”
“冷什麼呀冷?剛立秋!睡這一宿屋裡臭著呢,開窗透透氣。”說完劉萬芳出去了,趙靜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媽啥時候才能溫柔點啊,想歸想,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起床穿衣。
外屋,趙抗美正在盤核桃,趙靜小聲問:“爸,今兒早飯吃什麼啊?”
趙抗美一邊揉著核桃一邊道:“今兒這飯你可猜不著!特別好吃。”
看著父親神秘兮兮的樣子,趙靜苦笑著道:“窩頭?”
趙抗美笑:“行,你這智商沒隨你媽。”
劉萬芳前天蒸了一鍋粗糧窩頭,三天了還沒吃完,趙靜一想來都覺得嗓子眼剌的慌,她低聲對父親道:“爸,您得想想轍啊,我媽這是不讓人活的節奏啊。”
趙抗美對女兒使了個眼色:“一會兒我就把剩下的都扔嘍。”
劉萬芳端著鍋進來,對趙抗美道:“憋什麼壞呢又?是不是打我那窩頭的主意呢?我跟你說,多吃點粗糧好,你們要敢糟踐東西,我趕明兒再蒸一大鍋!”
父女倆相視苦笑,趙抗美道:“我去後院瞅瞅媽。”不等兩人說話,站起來走了。
趙靜一邊在心裡罵老爸不仗義一邊對劉萬芳道:“媽,您說您當初怎麼看上我爸的呢?這麼自私,一點都不知道替別人分擔!我都替您不值,氣得我這連飯都吃不下了!”
劉萬芳哼了一聲:“你們爺倆沒一個好玩意兒!不愛吃窩頭吃懶龍!”
“有懶龍啊!”趙靜眼睛發亮,“我再不餓,也得陪您吃早飯啊。”
洗漱完,趙靜一邊吃懶龍一邊大贊:“媽,您這手藝真不錯,比我們單位蒸的好吃多了。”
“程程媽給的。”
程程媽是劉萬芳最要好的姐妹,他們家住村南頭,因為修馬路,早就拆遷走了,所以趙靜問:“她們家不是搬南海子去了嗎?是專程找您來玩的啊?”
“哪兒啊!”劉萬芳撇了撇嘴,“找我哭來了,你說她怎麼找了這麼個人家子?”
“他們家拆遷不是分了三百多萬呢嗎?”
“哎,要不是錢多,還沒有這麼多事兒呢。程程她爸在外邊有小三啦!”
這事兒倒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趙靜心思電轉,正好趁這個機會做做母親的工作:“人家不都那麼說嗎,這男人有了錢就變壞,女人一變壞就有錢,所以啊,這拆遷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
劉萬芳感到這話有些接不上鉚,可也沒細想,順嘴搭音的道:“可不是嘛,你老舅他們村那些拆遷戶,找小三的、賭博的、抽大煙的,反正沒幾個正經過日子的!”
“您瞅著吧,咱村真要拆嘍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了,程程媽還問起上回給你介紹的那個小夥子,人家那邊對你印象可好啦,你怎麼就看不上人家呢?非找這麼個……”她本來想說“非找這麼個外地的”,又怕說多了惹閨女不高興,不禁縮住了口,只輕輕嘆了口氣。
趙靜裝作沒聽懂,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他們家不也是拆遷戶嗎,從小嬌生慣養的,您不怕您閨女將來吃虧啊?”劉萬芳“哦”了一聲,就沒接著再問。
其實那個小夥子脾氣挺好的,長得也精神,可那時候趙靜心裡已經有了李偉,根本就沒認真交往過,可這事兒不能跟母親說,又怕被程程媽拆穿西洋景,於是趕緊補了一句:“您可別直接跟程程媽說啊,省得人家臉上掛不住。”
“我又不是二貨!對了,今兒沒什麼事兒你別往外邊跑啊。”
趙靜昨天給李偉打過電話,今天他加班,所以本來是沒什麼安排的,但聽劉萬芳這麼說,就多了個心眼,問了句:“媽,今兒來人啊?”
“你二爹。”
趙靜有些疑惑,二叔來自然是為了看奶奶,為什麼非要自個兒呆在家裡呢?於是問道:“二爹在咱家吃飯啊?”
“嗯,在咱家吃。你二爹要跟你聊聊,他認識的人多,什麼樣兒的都有。”
趙靜這才明白,看來父母沒死心,還惦記著請說客來勸自己迴心轉意呢,她有點頭大,脫口道:“我們單位今天加班,我這馬上得走。”
“喲,那怎麼辦啊?”
“你們好好聊聊!”
其實李偉哪兒都沒去,他最近又有點動搖了。按照兩個人的計劃,結婚的錢的差不多了,結婚的日期也差不多定了,但交往越深李偉心裡越不踏實,尤其經歷過前天那件事,現在他只要一靜下心來,眼前就會浮現出趙強兇巴巴的樣子,還有沖到眼前嘎然而止的汽車。
腦子裡忽然蹦出黃健翔那句名言——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