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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濯

世濯

姚鐸的繡春刀已經拔出刀鞘,沈鶴亭微笑著搖搖頭,看向簡倦:“從祠堂來還是從司禮監來,簡先生覺得有什麼不同嗎?”

簡倦沉下聲,透徹的雙瞳幾乎要把沈鶴亭看穿:“我說了,掌印能保證指揮使不動我性命嗎?”

“當然可以,”沈鶴亭給姚鐸打了個“停”的手勢,姚鐸幹脆扔了繡春刀,雙手抱胸站得離簡倦更遠了些。

簡倦鬆了口氣。不過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劍眉星目給人的感覺攻擊性非常強,即便在沈鶴亭面前也不輸氣勢。

他的眼睛怔怔盯著沈鶴亭,道:“三年前司禮監秉筆太監沈冰泉被斬,義子沈鶴亭上位,不出半年弘治爺駕崩,而你開始把持朝政。沈冰泉對外宣稱,義子是自己從京畿撿到的棄嬰。那按此邏輯,‘沈鶴亭’本人應該只有沈冰泉一個親人。但按瀚律,太監死後不得立碑不得祭拜。掌印身上有香灰味,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沈鶴亭順著他說:“咱家給義父修祠堂了嗎?”

簡倦嚥了口唾沫:“這只是其中一種,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

沈鶴亭自己抿了一口酒,閑聊似的:“那簡先生覺得什麼才可能?”

“你不是‘沈鶴亭’,”簡倦湊近了他,音量小但足以讓人害怕,“只是一頭披著人家的皮,但早該死了的鬼。”

審訊室瞬間陷入了沉默,只有遠處的鞭笞聲痛苦的嘶吼一點點地放大,沈鶴亭與簡倦之間的氣氛幾乎劍拔弩張。

“簡先生就不怕咱家取了你的性命?”

簡倦淡定地答道:“自我簡隨安淪落詔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經成為了豪門大族的犧牲品。他們將我與他人的卷子調換,把我推出去當靶子,而那套卷子的主人定然不會罷休,聽說她燒了國子監。

“動靜鬧得越大,舉子的怒氣就會越高,朝廷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幾大家沆瀣一氣,殺一批寒門,他們也就能讓更多廢物子孫中舉了。

“到時候滿朝上下皆為酒囊飯袋,誰還會在乎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普通百姓?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橫豎都是要逼死我的,我還怕你?”

“富貴險中求啊簡先生,”沈鶴亭滿意地說,“因為咱家沒讓錦衣衛傷你的手,所以你料定自己於咱家而言還有用。故而用身份一事來與咱家做交易——你閉嘴以換咱家護你周全。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跟宦黨站一條線,沒準還能從豪門大族手裡逃出來。好計謀啊,簡先生。”

簡倦嗤笑,笑中帶著一半欣慰與一半自嘲:“所以掌印願意與隨安做此交易?”

“簡先生應該清楚一點,”沈鶴亭站起身俯視簡倦,“咱家最恨別人捏我的把柄。但今日咱家不會殺你,日後更不會讓豪門大族加害於你。”

簡倦不理解:“掌印緣何如此?留我一命對你來說並無利處。”

“咱家只是想給寒門留個讀書做官的種子而已,”沈鶴亭扭扭脖子,踱步到姚鐸身邊,輕松地說,“菜都涼了,簡先生快些用膳吧!”

沈鶴亭快步走出詔獄,姚鐸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真的不殺嗎?他剛才差點把掌印的身份說出來!”

沈鶴亭轉身看著他,此時晚風掠過他的鬢發,讓一縷灰白色的長絲拂過他的鼻樑。沈鶴亭的眼睛被吹得有些模糊,一雙鳳眸少有地呈現出寬容和藹之色。

沈鶴亭搖頭,釋然地對姚鐸說:“簡倦讀了二十幾年的書,卻不囿於經典書卷;處江湖之遠依舊知那高堂之上的鬼蜮權爭,那雙眼睛看這世間比你我都透徹,他會做個好官。”

姚鐸:“你還真不怕他給你惹麻煩。”

“他不會的,”沈鶴亭胸有成竹地說。

議事堂內,林世濯頂著眼下兩大塊烏青,與花紜痛罵大理寺卿陳啟泰與刑部侍郎張潮。

“李廿父女的案子,臣一向主張先從李廿查起。娘娘您也清楚,李頑燒國子監,主要是為她的父親伸冤。而且她說‘如法炮製’,要破今年的案子就必須查清當年是怎麼舞弊的!可陳張二人不是以案子久遠無從下手就是以檔案在錦衣衛無法呼叫為由,阻止臣查李廿案。還說什麼——李頑的文章被偷了固然可氣,她女扮男裝科舉也是難逃死罪,要上摺子讓您趕緊降罪於李頑!”

“這是轉移視聽,”花紜趕緊翻弄桌上摞成山的奏摺,翻出來張潮上的那道討伐李頑的摺子,“少卿說的奏章,哀家早就看過了。不知如何回複,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林世濯接過摺子,翻看一番:“這張潮……當真會轉移視線。現下明明在查秋闈舞弊,他卻一直在提李頑行跡多惡劣。倒是辛苦他將這麼多罪證搜羅起來,這是在逼您處死李頑,除掉李廿案的證人,好讓他們再度掩蓋真相!”

“哀家明白林少卿的意思,”花紜一直在端詳林世濯,第一次見他是在宗正寺,當時的林世濯一言不發。

花紜原以為這是由於有林思華、林世清的前車之鑒,故而林世濯為人處世會以明哲保身為上。

但李頑案,他對抗花從文、陳啟泰、姚鐸等人,大膽地在殿上點破將當年李廿案的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