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紜沒想到他依舊保持正直,還會勇敢地為有冤之人辯白——即便與一眾重臣為敵。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林世濯居然是這朝廷少有的能保持本心的人。
花紜對他刮目相看。
“可是張潮所說,皆是事實。一則,在李廿處斬後,李氏家眷均發配薊南作官妓。她在那殺害了一個姓容的將軍。喏,這還有英國公與薊南容複將軍的摺子,都在說李頑一介娼妓殺害朝廷命官的事。”花紜把奏章遞給他。
林世濯翻看容蚵、容複的奏章,同時還有當地官府給李頑畫的肖像,以及她簽字畫押的口供。
林世濯眉頭緊皺,他本是有預謀地要為李廿昭雪,而那群豪門大家也在有預謀地攻擊李頑,讓他施展不開手腳。
花紜很苦惱:“二則,李頑女扮男裝進國子監、考科舉也是不爭的事實。她怎麼進的國子監?她怎麼考的科舉?科舉開考之前,不是要驗身嗎?她怎麼躲過的驗身,誰幫的她?”
小太後雙眸如炬,瞪得林世濯冷汗涔涔:“臣……不知。”
“你不知道可不行,倘若他們先你一步知道了是誰在幫李頑,他們一定會群起而攻,”花紜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她一著急就摳手指,到現在也沒改了這毛病。
“臣明白了。”
“還有,李頑火燒國子監,造成極大的騷亂。為了修國子監,楚王居然找哀家要五十萬兩銀子,”花紜看向林世濯,桃花似的眼中全然沒有少女的天真,“李頑罪名累累,如今站在她那邊的,只有你林世濯一人。”
林世濯品出一些其他的意思:“娘娘這是——要殺李頑嗎?您知道的,她做這一切都是被逼無奈,只是為了告訴朝廷李廿是冤枉的!”
“林少卿會錯意了,哀家可沒說要殺李頑,”花紜站起來,走到林世濯面前,“哀家反而希望你能證明李頑無罪。”
林世濯登時給花紜跪了下去。
他精通律法,深知要證明李頑無罪有多困難,林世濯沒把握做到。
但他不肯承認自己沒這個能力,林世濯不可能服輸。
“哀家看了那篇文章,李頑是天降奇才,”花紜深吸一口氣,“哀家希望她能活下來,以她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參加下一次的科舉考試。”
林世濯的心劇烈跳動:要為李廿昭雪,還要讓李頑一介女子走上科舉考場。世上並無此先例,他們就是要做那登天之人,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花紜沉聲說,“林少卿,拜託了。”
“臣定當竭盡全力。”
—
林世濯誠惶誠恐,走出宮門的時候他的心還無法平靜。
姚鐸等候他多時,看到他的神情,還以為小太後要殺李頑。
“如何?”姚鐸雙手揣進袖中,湊到林世濯身邊,耳語道,“保住李頑了嗎?”
林世濯點點頭:“不僅保住了。”
姚鐸大喜過望:“太後把張潮的摺子駁回去了?”
林世濯搖頭:“太後一直留著那道摺子,至今未回複。”
姚鐸感覺不對:“太後怎麼說?”
林世濯抬起頭,此刻一縷日光破烏雲而出,適時落在他身上,他的眼中燃起光芒,期待地說:“姚大人你看,光明在前。”
姚鐸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非常不理解地瞪著他。
“太後希望我能洗脫李頑的罪名,”一股風拂動林世濯額前的碎發,向來沉鬱的人身上終於透出一股意氣,“太後還要送李頑上科舉考場,讓她光明磊落地掙功名。”
“什麼?!”姚鐸驚呼,“太後還沒經過風浪,把事想簡單了情有可原。你林挽風也是個愣頭青嗎!李頑那女子,她的罪如何洗得清?容複的弟弟讓她殺了,容複能放過她?還有她燒國子監的事——這怎麼可能!你清楚的,李頑必須得死,否則我們都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