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太後他們離開北市,花從文終於捱到了這一刻——可以單獨與沈鶴亭對話。
花從文一針見血:“你裝病。”
“首輔心裡明鏡似的,”沈鶴亭摘下面紗,朝他笑了笑。
“是你殺了他們,”花從文低聲道,“是你讓春秋剎動的手。”
沈鶴亭未置可否,似笑非笑地說:“首輔,咱家還是那句話——時候變了。您信也得信,不信啊……也得信。”
—
花紜知道,花從文在得知花松霖橫死之時,就已經決定不再追查了。
無論花貴妃與十二皇子是不是春秋剎殺的如今都已經不重要了——在花從文來仁壽宮的當天,二叔就暴屍於市,很明顯春秋剎與花貴妃的死脫不了關系。
那麼,就又有一個疑問擺在花紜面前:春秋剎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快?在前朝其他大臣都還沒知道花貴妃已逝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那天花從文進宮逼自己交出屍體了。
他們極其敏銳,好像就在朝廷之上,不,他們就在花紜身後,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花紜驚得跳起來,雙臂緊緊抱著自己,察覺周身有成千上萬隻眼睛,沒有縫隙地、十二個時辰盯著她。她感覺自己被扒光了,被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一覽無遺。花紜無助地環顧四周,呢喃著“你在哪?”
春秋剎如此強悍,令叱吒風雨的花家害怕,讓花從文這般硬的骨頭都得嚥下這口氣。
而在花紜與剎師會面的那一晚,即使她說出那種莽撞話來,剎師也沒有動手殺他們滅口。
為什麼?
花紜有自知之明——剎師不殺她,那是礙著沈鶴亭的面子。
剎師穿著沈鶴亭的衣服,那天要與她說什麼話,應該都是他們提前設計好的。
沈鶴亭氣急敗壞地與她大吵一架,又警告花紜不要在他面前提蕭旻。
沈鶴亭、蕭旻、剎師,他們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咚——”
秋雨來臨前,狂風吹破了仁壽宮的大門,凜冽又夾著土腥味的風沖進來。花紜純白色的睡袍翻飛,迎面而來一股濕潤氣息,像是誰的眼淚。
在這個陰森的晚上,漆黑的夜空中籠罩著厚重的烏雲,渺小的世間被無窮的黑暗吞噬。
翰林院門前的窄街,彌漫著一種沉悶的寂靜。
雲隙間透出一寸昏暗天光,在細雨中若隱若現。此時遠處傳來悽厲的貓叫聲,寒意襲來,彷彿有鬼在暗處窺視人間。
花紜心中惴惴不安。
她跟著水車逃出宮門,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翰林院。她緊緊攥著花臻給她的鑰匙,翻過大哥說的西南角的矮牆,徑直向藏書閣跑去。
九層高的書閣,裡面定然藏著關於她娘親梁祉、蕭家、沈鶴亭還有春秋剎的秘密。
鑰匙擰開門鎖,花紜借風力推開門,開啟朝廷背後最隱秘的地方。
花臻也想知道為什麼花從文就不查了,但花從文三令五申不讓他查春秋剎,他不敢做出違背父親意願的決定。他只好將鑰匙給自己七妹花紜,讓她去闖九層書閣。
他還告訴花紜,弘治在位十年間,春秋剎殺人無數,令整個鄞都聞風喪膽。當時的案件資料,全都被花從文鎖到了藏書閣的第九層的東南角壁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