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這話好像踩了李懷玉尾巴似的,他不顧沈鶴亭的壓迫,一下子將他壓抑許久的不情願不甘心都發洩出來:“我怎麼會不幫你!王爺救過我母親,我一輩子都記得你們恩情。鶴亭,你應該相信我的,應該像你在仁壽宮變之時那般一直相信我的!我從未想過害你,是小太後……是她逼我的!”
“少放屁,”沈鶴亭提腿就是往李懷玉肩膀沖一腳,踢得李懷玉鎖骨都裂了似的疼。
李懷玉涕淚橫流,可他的眼淚根本激不起沈鶴亭一丁點的同情,恨洪水般洩出來,沖沈鶴亭喊:“你教過我權衡之術,太後、司禮監、楚王,三方相互掣肘才是最好的選擇!可為何到了太後那,你卻一再縱容她在朝堂上越走越遠,難不成我在你心裡,從始至終都是個沒人要的垃圾!”
沈鶴亭又踢了他一腳,罵道:“我總不能奉一個瘋子為皇帝,否則到了九泉之下我爹都不認我。”
李懷玉聞言,沒了骨頭似的癱倒在地上。
沈鶴亭一把甩開李懷玉,他掏出袖中手帕擦拭掌心,斜睨李懷玉:“你少跟我提我爹,他若泉下有知自己費心思保護的殿下就是你這麼個齷齪之徒,他老人家必還魂來殺了你!李懷玉,我勸你清醒些——什麼人能碰什麼人不能碰!小心行差踏錯被我蕭旻剮了!”
“那你來殺了我啊!”李懷玉哭喊道,“你來殺了我,看從今往後還有誰替你收拾殘局!你當那女人是真心愛你?她心裡只有權力,對你只是利用!”
沈鶴亭大笑:“你自己就是利慾薰心的怪物,有什麼資格說太後?在這鄞都不愛權力愛什麼?沒了權力又哪來的資格去愛?我與太後命運相連,即使沒有愛了,我們也會相持相守一輩子。李懷玉,我與你那些骯髒的勾當早就想一刀兩斷了。我們遲早會散!”
沈鶴亭隨手把帕子扔進火盆,直接從李懷玉身上跨了過去。
李懷玉冷聲:“你只要出了這扇門,我們以後就是敵人。”
沈鶴亭連頭都不會:“早該如此。”
李懷玉不相信:“你真的要拋棄我?”
“對,”沈鶴亭的手搭上門閂。
李懷玉叫住他:“鶴亭!”
沈鶴亭一下子拉開房門,一陣風吹進來,拂動他的白發。他眼神冷得發狠,連北疆的寒風都得遜色三分。
李懷玉咆哮:“我不會有軟肋,但你司禮監掌印沈鶴亭有!”
那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像李懷玉出現在蕭旻短暫快樂、痛苦無限延伸的生命中那樣,連片漣漪都激不起。
少年時代的情誼是那麼可貴,貴到李懷玉把它視作拯救自己悲慘人生的唯一稻草,將自己的命都活得比裂縫還窄。
沈鶴亭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是不知道李懷玉需要他,他一開始也不忍心親手摧毀這份早就變了質的“友情”,甚至一次次違背自己的意願,拉低自己的底線,去包容他、忍耐他、替他收拾殘局。
可人的忍耐終究會有個極限。
沈鶴亭跨過門檻,連頭都不會:“你該醒醒了。”
“滾啊!”李懷玉沖那背影大吼,等到人早就走幹淨了,他手腳並用爬到門邊,無限惋惜地望沈鶴亭離開的方向,痛哭流涕,悵望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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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之後,李璞就一直不思飲食。找太醫來看,就說是因為換季導致的腸胃不好,一開始花紜也沒太在意。原以為李璞按時喝太醫開的健胃藥沒兩天也就好了,誰知這樣大半月都沒好。
李懷璟因此一直留在鄞都,陛下抱恙,他不忍心撇下孩子北上。每日都讓廚子給李璞做各式各樣的小點心,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他抱著李璞,挨個問他想不想吃。
李璞一直搖頭,兩手環住他脖頸,噘著嘴什麼不說。
花紜來探望李璞,見那孩子臉色青灰精神萎靡,讓這怪病折磨得不淺。她坐在一邊,一臉擔憂地望著李懷璟:“再如此下去該如何是好?要不哀家去請太醫,再開兩副健胃的藥來?”
“聽見了嗎,太後娘娘說你若是再不吃飯就要喝苦藥了,”李懷璟單手抱孩子,用下巴蹭蹭李璞的腦門,用略帶威脅的語氣跟他說,“爹爹可沒有多少功夫哄你,別犟。”
被李懷璟一嚇唬,李璞“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男孩扯著嗓子嚎了好半晌,哭得以淚洗面,聽得花紜的心一顫一顫的。雖然她不喜歡李璞,但看見他哭鬧,還是會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