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紜垂眸看了一眼信上的字,複又平靜地看自己手上的閑書。
“別看了,”李懷璟抽出她手中的書卷,直接拋向了遠處,“你跟我說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花紜放鬆地閉上眼:“沒什麼好解釋的。”
李懷璟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膀,逼問道:“太後娘娘,你是——不想活了嗎?”
“疼。”花紜皺著眉,“疼!”
李懷璟松開她,背靠著她的書案,一隻手撐著腰,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吼道:“那你倒是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是要逼死鶴亭!”
花紜一臉無辜:“哀家……沒做什麼啊。”
“別裝了,我要不是查清楚了,我怎麼可能會如此惱火?”李懷璟指著花紜,“你知道的啊,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我從來不會,也不捨得這麼對你,可這回你真的過火了。”
花紜咬著下唇,抬頭盯著李懷璟,一言不發。
李懷璟舉起他特地拿過來的一冊書:“《庭花記》,是如今的市面上,賣得最好的話本。寫的是趙太後與嫪毐……娘娘,您明白我的意思,這東西,就不該在如今這時候出現,結果它卻流傳於市井!而且士大夫人手一本。我好奇啊,我就買來看了,寫的真好啊,繪聲繪色,有來道趣的!”
“士大夫也是人,表面上裝的雅緻,內裡也都愛看媚俗獵奇的東西。”花紜依舊是笑的,“趙太後、嫪毐,這故事本身就精彩。他們愛看,也正常吧?”
“你真是瘋了,”李懷璟深吸一口氣,將手上的話本拋給花紜,“你自己好好看看,——我真的……還有書會文人將《庭花記》改成了戲,如今在勾欄之中,最為賣座!那戲子在臺上,唱一句脫一衣,最後脫無可脫,臺下一片叫好,好看嗎?!”
李懷璟說到這,花紜也只是皺了皺眉頭:“畢竟百姓愛看。”
李懷璟湊近了她:“你別裝傻了。庭花,庭花,這倆字什麼意思,大家都明白的很!鶴亭不可能把這事拿出來,一旦讓別人知道,他媽的就全完了!我懷疑了一圈,我甚至去亂葬崗,一個個地數從仁壽宮中抬出來的屍體數目對不對!一個沒少,我的好娘娘,只有你了。”
花紜翻開那話本,看了幾頁,就合上了。
李懷璟:“你好好看,話本裡趙太後與嫪毐竟是青梅竹馬,趙太後難違父命,不得不入宮,嫪毐苦尋趙姬無果,從呂不韋之口得知她已成為當朝太後,他費盡心力入宮,與趙太後破鏡重圓……瞧瞧,這說的是趙太後跟嫪毐,還是當朝的花太後——與沈鶴亭?”
花紜好像聽不見似的。
李懷璟:“張嘴,回答我!”
花紜:“人心自有判斷。”
“放屁,”李懷璟將話本奪過來,扣在桌上,“你找人寫話本,又怕這事弄不成滿城風雨,還排成了戲。你故意這事搬出來說,為什麼?我的太後娘娘?啊?瘋了?那場法事,做到您頭上來了?中邪了?”
花紜依舊沉默。
“這是你跟鶴亭商量好的,對不對?”李懷璟試圖說服自己,“你們畢竟是舊相識,娘娘您不至於要逼他去死……”
“他又幫不到我,”花紜側眸盯著他,“我不能等船沉啊。”
李懷璟愣了許久。
“真是你……”李懷璟十分驚訝,抬高了嗓音,“真是你?”
“‘十一叔,你不好奇嗎?’這話從死人口中說出來,我的秘密,就昭然若揭了。”花紜的手搭在李懷璟的膝頭,“難道我要等群臣攻訐,將我與他一起綁在恥辱柱上,受萬人唾罵嗎?我不能等死,我得自保。”
李懷璟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拋棄他了?”
“沒必要為一點虛無縹緲的情,把自己的命搭進去。”花紜說得風輕雲淡,“任何人在我的位置,都會這麼選的。”
李懷璟還是那句話:“你要拋棄他了?”
花紜笑:“魚和熊掌怎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