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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急

“據守靖州,放韃子入城,”沈鶴亭低聲道,“以城池為掩護,與韃子不死不休。”

梁青山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巷戰?”

“朝廷已經安排諫臣前往薊南道與潼關道求兵,算算時日,也該傳來好訊息了。而且鄞都的輜重糧草不日就會抵達北疆,只要我們能堅持到糧草與援兵抵達,靖州定有起死回生之日。”沈鶴亭從袖中取出花紜給他的兵符,“咱家帶著太後懿旨與兵符北上,就為了給梁將軍一劑定心丸。王命在上,端瑞竺三州便是傾全力也得保住靖州。”

梁青山微微動搖。

韃剌鐵蹄兇殘,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現在如果把敵軍放進來,恐怕得將靖州夷為平地;但此時仍死守城池,將守備軍都耗死在城門樓子上,恐怕連明早的太陽都見不到。

沈鶴亭有兵符,縱使端瑞竺是世家的傀儡,不得花從文首肯不會出兵,那見了合二為一的兵符,想裝聾作啞都說不過去了。

梁青山道:“掌印!末將還能堅持,不到萬不得已末將不會選擇巷戰。這裡交給我,您趕緊去逼那三個滑頭出兵,他媽的,北四州唇亡齒寒,他們怎麼敢的!”

梁青山推開沈鶴亭,彎弓射向城下的韃剌兵。

沈鶴亭攥緊了拳頭,胡哈拿來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他轉身下城樓,策馬奔向城池的另一頭。

沉影的馬蹄踏遍粘膩的雪地,沈鶴亭縱馬奔向離靖州最近的竺州。不知為何,他明明能聽見城中市井的喧鬧,可城門鎖著巨大厚重的鎖鏈,城樓內的守衛冷漠地睥睨沈鶴亭。

他舉著懿旨與兵符,道:“咱家乃司禮監掌印沈鶴亭,太後有旨,咱家要面見竺州將軍,還不速速開門!”

“……”

迎面而來是死一般的沉寂。

竺州守備軍個個好似聾了耳朵似的,用打量小醜的目光打量沈鶴亭。

他們絕對聽見了沈鶴亭在說什麼,只是在裝聽不見而已。

這沉默持續了整整一刻,沈鶴亭的心髒撕裂一般疼。他感覺無法呼吸,算是徹底明白了花從文的“後手”。

難怪他會在秋闈與李璞上讓步,那就是引沈鶴亭上鈎的誘餌,北疆一朝告急,他裡|通|外|邦,將靖州拱手讓給胡哈拿祭刀。

花從文料定沈鶴亭不會坐視梁氏陷入危難,何況梁青山是花紜的外公,有小太後在,也不會讓他沈鶴亭安坐鄞都。那就順其自然,花從文巴不得沈鶴亭早點北上。端瑞竺的守備將軍皆是世家子弟,丞相淫威之下,誰敢支援靖州?就算小太後把兵符給沈鶴亭,另一半兵符也在梁青山手裡,兩個將死之人有兵符又如何?何況一個不經人事小太後,她下的旨意完全就是一道廢紙,鄞都的官尚可賣她個面子,北疆的將軍又怎麼可能理會一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流之輩的差遣?

不過是在鄞都陪小太後與司禮監小打小鬧,他花從文所謀萬裡,真正讓沈鶴亭一敗塗地的,永遠都不是鄞都那點的鬼蜮伎倆。

靖州這座大墳冢,又能消弭一顆肉中刺。

而花從文與沈鶴亭說的最後一句話——“切磋梁氏刀法”,就是靖州之劫的前奏。

極端的無恥,極惡的人心,沈鶴亭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蕭元英去世的第六年,原本筋骨相連的北四州,現在卻被割裂成兩份。

一面是蕭元英舊友梁青山,一面是早已與世家沆瀣一氣的端瑞竺三州。

只因北疆是司禮監手伸不到的地方。

沈鶴亭在竺州城下,絕望又無力地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城門。

這裡曾是他的家鄉。

但他現在手握兵符,依然叫不開城門。

花從文早在李懷璟離京那日、得知沈鶴亭“告假”的時候,就已經飛鴿傳書竺州守備——無論司禮監以何種方式請求入城,都不能開城門。

晶瑩而冰冷的雪花悄悄落在沈鶴亭肩頭,覆蓋住他斑白的頭發又沮喪的眉眼,心中的怒火與恨意洶湧而至,他此刻恨不得將花從文與四大家的所有人都千刀萬剮。

同樣的話沈鶴亭不會說第二遍,竺州守備軍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調轉馬頭,側眸仇視竺州城。

所有面對入侵者依舊冷漠麻木的人,都應以死償還被虧欠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