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這樣一說,我倒也覺著可能是他了。”
否則宮裡的人,誰敢這樣冒失去?
也唯有在一個兩歲大的小娃娃眼中,宮裡的這些勞什子規矩才都沒什麼要緊的。
蘭佩面上越發掛不住,伸頭左看又瞧,卻在一叢大人的縫兒裡,沒找見福康安那小小的身影。蘭佩便急了,自己跺腳道,“令主子稍等,奴才這便將那混小子給抓來!”
婉兮越發忍俊不住,也由得九福晉去,她自己則盯著悠車裡的女兒,含笑無奈地搖頭。
你說一個兩歲的娃娃不懂事吧?此時七公主卻在悠車裡穩穩當當地躺著。便連七公主的胳膊肘、膝彎和腳踝上,全都按著規矩用紅布條給綁住,固定在了悠車裡。
悠車因是吊在房樑上的,難免有用勁兒偏了,或者是悠車裡的孩子自己不老實了,將悠車給折騰偏了,或者幹脆是翻扣了的時候兒,故此悠車裡的嬰孩兒都應該這樣拴住,才以免摔掉下來。
婉兮忍不住與玉壺笑說,“你瞧瞧,這紅繩拴得還挺仔細的。那小東西不但會系,還沒給系成死疙瘩,更沒勒紅了小七的胳膊腿兒去……一個兩歲的小阿哥,能辦到如此,當真也是了不得了。”
玉壺便笑,“主子是有所不知,康哥兒在家的時候兒,可愛折騰這些了!興許也是因為他小時候兒便被大格格給當成過家家的小娃娃,這便長大了些,就也希望家裡還能有個比他更小的給他玩兒吧……只可惜府裡這幾年再沒有阿哥、格格下生,結果康哥兒這便是到宮裡,找見七公主了。”
婉兮沒惱,反倒笑得咯咯的。
這樣的過家家,女孩兒小時候都玩兒過。她家裡再沒有小弟弟、小妹妹,她便也沒少了將那時候的玉葉、又或者是村裡其他家的小孩兒這樣當成小孩子,照顧過。
說笑間,蘭佩已是將福康安給抓回來了。蘭佩是真急了,幹脆是拎著福康安的耳朵來的。
小小的阿哥,不過才兩歲大,正是最驢球馬蛋的時候兒,被額娘拎著耳朵,不見怕疼,反倒一邊嘻嘻哈哈地問,“……額娘也要給兒子紮耳朵眼兒麼?太好了,兒子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蘭佩將福康安給摁到婉兮面前,叫他雙膝跪倒。
婉兮卻聽出些門道來,忍不住含笑問蘭佩,“麒麟保這是又折騰什麼呢?他還想紮耳朵眼兒?”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自尊,婉兮可記著小時候給村裡小男孩兒打扮,過家家的時候兒,用了‘指甲花’鳳仙花)的花蔓兒給小男孩兒掛在耳垂兒上,裝耳鉗;再用指甲花的花瓣兒給小男孩兒染指甲……
結果小男孩兒便悲憤了,怎麼也不肯繼續玩兒了。尤其不能接受耳朵上掛著的那彎彎勾勾的“耳鉗子”去。
可是這福康安,怎麼看這意思,好像還挺想也給自己紮耳眼兒的?
蘭佩無奈,只能嘆口氣,抬眸望住玉壺。
玉壺便笑了,“說起來,這都是奴才造的孽。因倫珠是生在雪域的孩子,命裡又有藏珠的影子,故此奴才便由著倫珠按著雪域孩子的裝束。倫珠紮了耳眼兒,奴才將當年蒼珠留下的那顆珠子,當成耳鉗給倫珠掛在了耳朵上。”
“而奴才從康哥兒下生,便叫倫珠伺候著康哥兒。康哥兒也愛跟倫珠玩兒,這便倫珠做什麼裝扮,康哥兒就想也一起做什麼模樣兒……”
婉兮聽懂了,這便掩嘴,忍不住笑。
其實她喜歡福康安這樣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模樣。
雖說她也同樣將福隆安當成親生一般,可是福隆安終究是九爺和九福晉的嫡長子,將來要承繼家門爵位的,故此九爺和九福晉從小對隆哥兒的管束就嚴格。
更何況隆哥兒三歲的時候就被選為了四額駙,九爺和九福晉對隆哥兒的要求便更是嚴上加嚴。故此倒將福隆安的性子都給拘束住了。
反倒是福康安,因是家裡嫡出幼子,本不必扛家族那麼大的責任去;且又是九福晉在失去一個孩子之後失而複得的,故此便寬縱了許多。再加上這會子不過兩歲大,便一副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模樣。
婉兮反倒覺著,男孩兒麼,就該淘氣些。她就喜歡這樣性子天成的。
“你當真想紮麼?”婉兮忍著笑,故意問跪在地上的福康安。
福康安抬起頭來,堆一臉天真無邪又淘氣的笑,使勁兒點頭,“令阿孃,我要紮!”
福康安終究才兩歲,話剛說全就不容易了,便還顧及不到稱呼上的規矩去。他自然不會跟著九福晉喊“令主子”,他憑著本.能,見了婉兮就喊“令姨娘”,將蘭佩嚇得趕緊捂住了嘴,照p股上掐了一把去。
他吃了痛,實在不知道該叫什麼,便順著喊“額娘”,結果又被他娘給掐了……他便胡亂喊,這便喊出個“令阿孃”來。
婉兮卻覺著莫名親切,便爽快地應了。這便從此有了這樣一個獨屬於福康安與婉兮之間的、特定的稱呼去。
阿孃,比“額娘”低一點,卻又也含有“母親”的意味。
婉兮記著與九爺和九福晉的情誼,這便願意與福康安有這樣一份宛若親生般的母子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