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兒既然你在阿孃面前提了,那阿孃就準了你去!便是你額娘不準,阿孃也都替你攔著……”
蘭佩嚇了一跳,望住婉兮,有些瞠目結舌。
婉兮暗自朝蘭佩眨了眨眼,這便吩咐,“玉葉,先端個盆子來。挑那個大的——對,就是前幾日,給七公主紮耳眼兒,用來接著血的那個大盆兒!”
婉兮這冷不丁一聲兒,玉葉也有點傻了。
玉葉心說:皇上那小心勁兒的,將七公主耳垂上的血都給趕走了,就剩下兩層皮兒的時候才紮的,故此根本就沒出多少血啊……哪兒還來給七公主接血的大盆兒去了?
婉兮見玉葉也沒反應過來,便眨眼。
倒是玉蕤先明白過來,含笑捏住玉葉的手,朝婉兮筆畫著兩尺多長,“主子說的,就是這麼大的那個?”
婉兮煞有介事地點頭,“不錯,就是當日七公主紮耳眼兒,那血淌了那麼滿滿一大盆的那個!”
兩歲的福康安,幾句話之前還是興高采烈,可是這會子眼睜睜瞧著婉兮與玉蕤的對話,一張小臉便有些僵。
那面色,雖說還竭力維持著期待,可是分明有些白了。
婉兮悄然瞟著那小子明明已經害怕了,卻還是死撐的小模樣兒,便忍著笑,再添一筆:“還有那根給七公主紮耳眼兒的針!”
婉兮故意比劃了個半尺長、小指頭粗的模樣,“對,就是這麼長、這麼粗的那根。紮上,那血就呲呲淌,一眨眼就一滿盆的那根……”
婉兮這般唱作俱佳,叫蘭佩、玉葉也都明白過來。
眾人都忍住笑,一起望住那快要強撐不住了的兩歲小阿哥。
福康安一張小臉兒上已是再沒了笑意,臉色發白;一雙眼瞳越發幽黑。
看著叫人心疼,可是這小孩兒在這樣的面色和眼瞳之上,卻還浮著一層不置信和不服輸。
“阿孃說的是真的?”
婉兮篤定點頭,“自然是真的。你沒瞧見麼,你玉葉姑姑、玉蕤姑姑,都是見證人呢。”
福康安卻還是搖頭。
“可是我不信令阿孃會那麼對小七!小七是令阿孃剛生下來的寶貝,怎麼能用那麼粗的針,還叫小七淌那麼多的血!”
婉兮心下暗暗稱贊了一個。
不過是兩歲的小孩兒,已能想到這一層,可真是猴兒精得了不得。
可是大人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兒更有底氣些。婉兮便故意揚了揚下巴,“是捨不得呀,可是誰讓小七是個女孩兒家呢?女孩兒家從小就都得紮耳朵眼兒,誰都躲不過。”
“再說,我就算再捨不得,她也終究是我生出來的;我便是對她狠一些,她也不能怪我不是?”
福康安高高仰頭,認真盯著婉兮。
從婉兮那看不出什麼破綻來,福康安那一雙黑豆兒似的黑眼珠兒又輪番望住他額娘、玉壺,然後就是玉葉和玉蕤等人去。
眾人自然都是繃起臉來,認認真真向他點頭。
情勢之下,他終是有些被唬住了。
小小的人兒忽然仰頭盯住婉兮,這便“哇”一聲哭了出來。
婉兮以為這孩子是被自己嚇著了,心下不忍,剛想上前來抱住他,將真話說出來叫他安心。
卻不想,小小的福康安卻一把推開婉兮伸過來的手臂,滿臉淚痕地大喊,“……阿孃好狠的心!便是這麼給我紮耳朵眼兒就也罷了,總歸我是爺們兒;阿孃卻給小七那麼小、那麼軟軟的小孩兒用那麼粗的針、叫她淌那麼多的血,令阿孃準定不是小七的親生額娘!”
婉兮倒是有些怔住。
——原來這小孩兒,不是自己被嚇住了,反倒是在心疼小七麼?
婉兮一個愣神的當兒,福康安竟然一咕嚕爬起來,扭頭就跑進西暖閣去……
蘭佩不知道這孩子又要作什麼妖,這便朝婉兮福了福身,便趕緊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