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主子跟姑娘說完了話兒了,這忻嬪主子便也攔不住了,已經一直到了門外頭。”
塔娜不由得皺眉,“那她也太不合規矩。當這兒是哪兒了?這是皇後主子的中宮,是她能一直往裡闖的麼?”
那太監急忙道,“哎喲,誰說不是吶!可是人家終究是嬪主子啊,她就放下八公主了,叫八公主一路往裡跑,她順著說要追八公主,便也跟著往裡跑。姑姑說,叫我們這樣兒當奴才的,是誰敢攔著八公主,還是截住她啊?”
塔娜便也嘆了口氣,“算了,來了都來了。我與主子替你言語一聲兒吧。”
此時盛夏,門上便是掛門簾兒,也都是透亮兒的竹簾兒。塔娜與太監說話的工夫,那拉氏也早抬眼透過竹簾兒,瞧見了就近在門邊兒的忻嬪。
塔娜走回那拉氏身邊兒,湊在那拉氏耳邊,將方才太監回的那番話回奏了。
“也不知道,她故意藉著八公主往裡跑,又是想幹什麼……”
那拉氏倒是一聲輕哼,“那倒是巧了。令貴妃的九公主剛來,她的八公主後腳就也到了。這麼巧的事兒,我倒覺著有趣兒。”
那拉氏說著,微微挑眉,抬眸隔著竹簾兒盯著忻嬪,幽幽冷笑一聲兒,緩緩坐直,高高抬起下頜來,睥睨著外頭的母女倆。
“既然都來了,就叫進來吧。”
忻嬪謙卑地笑,進來急忙深蹲請安,“妾身真是該死,方才不小心聽見了主子娘娘的話兒。還請主子娘娘治罪。”
那拉氏便皺了皺眉,“你聽見了不要緊,我這裡倒也沒什麼怕被人聽見的。只是我這眼裡不揉沙子,最是厭煩那些在我背後嚼舌根子的!若叫我逮著,那舌頭就不用留著了~”
忻嬪忙抱著八公主再度跪倒,“總歸妾身這會子只剩下八公主一個孩子……妾身在這後宮裡已然無所依傍。妾身懇求主子娘娘庇佑尚且來不及,妾身誓要全心全意伺候主子娘娘尚且不足……妾身如何還敢將主子娘娘所說的半個字傳了出去?”
“若不是妾身對主子娘娘情願肝腦塗地,方才妾身便也不會直言不諱;妾身方才就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就是了,又何苦當面稟明瞭主子娘娘的,倒惹主子娘娘不喜歡去……”
那拉氏輕哼一聲兒,“你起來吧。你如今也是當孃的人了,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凡事為了舜英多想想。你說呢?”
忻嬪這才輕顫著連忙起身。
德格搬來椅子,忻嬪卻不敢坐,寧肯繼續站著。
那拉氏垂首悠閑吹了吹茶盅裡,浮在水面兒上的茶葉,“既然聽見了,不如說說,你怎麼看啊?”
忻嬪忙恭恭敬敬道,“妾身也親眼見了純惠皇貴妃頭夜那晚,和貴人對主子娘娘的不馴。這還是主子娘娘宮裡的貴人呢,便敢這樣兒。由此可見,這怕是個刺兒頭,倒要格外費主子娘娘的心去。”
忻嬪緩緩轉頭,望向窗外。
“如今盛夏,陽光和雨露都格外多,故此啊,這園子裡的樹木就都忘了規矩,開始恣意生長。瞧著啊,當真是有不少旁枝逸出的,紛紛亂亂擾了人眼。”
那拉氏便挑了挑眉,“可不是嘛。陽光和雨露理應均沾,如何能獨給了其中之一二去?倘若亂了規矩,叫那些不該瘋長的,全都亂了規矩恣意起來,那這園子又跟那野外樹林子,有什麼區分了去?”
忻嬪含笑點頭,“故此啊,什麼園子都得有個好管家,手裡提著鐵剪子,時常巡視著。見有那些旁枝逸出的苗頭,便得咔嚓一聲兒給鉸折了。若此,這園子裡才是規矩儼然,纖穠合度。”
那拉氏終於笑了,“你說的沒錯兒。”
忻嬪面上鬆快了下來,朝那拉氏又是一禮,“多謝主子娘娘。”
那拉氏點頭,“你坐吧。便是你不累,咱們舜英也該累了。如今舜英可是宮裡幾位小公主中的為長者,皇上喜歡,我也看重。便自然不該叫她受了半點兒委屈去。”
忻嬪忙抱過八公主來,又是向那拉氏謝恩。這才規規矩矩坐下,卻不敢坐實,實際不過是搭了一點邊兒,虛坐罷了。
這便是最為謙恭之態,那拉氏看了,倒也滿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忻嬪眸光幽幽一轉,將八公主交給樂容去,叫帶出去玩兒。待得八公主出了門兒,忻嬪這才幽幽道,“如果這和貴人當真能得寵、生得出孩子來,對主子娘娘來說,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那拉氏便是一挑眉,“哦?這話兒又是怎麼說?”
忻嬪半垂下頭,幽幽緩緩道,“和貴人貌可傾國,又天生異域情態,那美麗當真是後宮之中無可出其右者。皇上便是這些年見過無數的美人兒,可這樣兒的,怕也是第一次見著。”
“皇上終究是男子,見了這樣的美人兒,如何能不心醉?若說皇上不喜歡,妾身是第一個不相信的。皇上這五個月來,又是賜下賞物,又是特招回部禦廚進宮……這些,都足見皇上對和貴人的青睞。”
“依妾身瞧著,皇上不久就會翻和貴人的牌子。和貴人這樣的西域美人兒,呵,妾身便是說句不當講的話——便是在侍寢的時候兒,也必定能帶給皇上不一樣的感受去吧?那皇上一旦食髓知味,這和貴人的恩寵,便是咱們難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