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一皺眉,“你難道還樂見其成?”
忻嬪面上也是一黯,“妾身自然也不好受。可是那至少,便可以分了令貴妃的寵去。到時候兒若皇上因為和貴人,將心從永壽宮裡挪出來,那自然也是大好事兒一件。”
那拉氏也是微微一眯眼。
忻嬪嘆息道:“故此啊,妾身目下倒是希望和貴人能得寵呢。總歸和貴人是主子娘娘宮裡的貴人,若她得寵,自然也是主子娘娘教得好的緣故。不說旁人,至少叫皇太後看起來,主子娘娘身為中宮,這便是功夫做得周全。”
聽到皇太後,那拉氏終於緩緩揚眉。
“你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如今六月份了,令貴妃的肚子也已然大了,這會子她正不宜承恩……這正是良機,合該和貴人承寵了去。”
忻嬪輕輕垂眸,“我聽說,回部女子的舞姿,都是這天下奇絕,無人能比的。”
那拉氏眸光一閃,“是麼?”
忻嬪無聲一笑,“便如那古往今來最最著名的‘胡旋舞’,便唯有她們能舞得出來。如今盛夏已至,水光明麗,花開嫵媚。正是有美人獻舞的時候兒了……”
六月二十六日,皇帝在太和殿完成文武各官升轉等事後,從宮裡返回圓明園駐蹕。
此時夏日已深,每到午後,總叫人睏倦。便是坐著都能睡著過去。
又更何況此時婉兮的肚子越發大了,身子已沉。
她便也時常看著看著書,就隱約睡過去了。
六月二十九這日,窗外蟬聲如海,婉兮不自覺陷入夢境。夢裡只見長隊獵獵,隊伍中間兒是大紅的轎子,前後皆是轟轟烈烈的儀仗吹打,一路朝前去。
夢裡的婉兮便以為是誰家娶新媳婦兒了,這便忍不住跟著那隊伍去看,看看這樣隆重的隊伍究竟是哪家的。
她便跟著隊伍一直往前去,漸漸見那隊伍走進了一條靜靜的路。那路上寬敞寧靜,兩邊樓閣儼然,秀麗安寧,卻並無旁人在路邊駐足觀看。
婉兮便有些奇怪了,這樣熱鬧的隊伍,這樣隆重的儀仗,怎麼會就只有她一個人兒瞧見了,一路跟著走來?其他的人呢,難道就沒人看得見麼?
她一著急,這便猛然睜開了眼。
這才知道,原來方才是南柯一夢。
而眼前暑氣氤氳,因了冰箱子裡釋放的涼意,而彙聚成了霧氣。隔著霧氣朦朧,卻見皇上就站在她眼前呢。
婉兮忙一笑,也不急著起身,只抬手抹了嘴角兒一記,“爺什麼時候兒來的?也不說話,就盯著奴才看什麼?難不成,奴才淌哈喇子了不成?”
皇帝一笑,“便是流了也不要緊。總歸便是流了,因為人不同,那感受卻也不同——若為美人,流下來的也叫‘香津’或‘檀津’,依舊是美的。”
婉兮都忍不住渾身一寒,急忙笑,“瞧爺說的!”
婉兮念頭淘氣一轉,狡黠挑眉,“不過,爺這話兒倒是適合一個人去——那便是和貴人。和貴人通體生香,姿容傾城,那便必定連這哈喇子都是香的。”
婉兮本是有意打趣兒,可是皇帝卻是有些走神,半晌才回眸來“哦”了一聲兒,並不專心。
婉兮忙伸手來抱住皇帝的手臂,“爺……今兒這是怎麼了?可是遇見什麼不高興的事兒了?”
皇帝側眸,靜靜凝視婉兮半晌,還是輕輕嘆息了一聲兒,叫高雲從進來,捧進一疊子奏摺來遞給婉兮。
婉兮嚇了一跳,“爺怎麼給我看這個?”
皇帝輕輕搖頭,“不妨事。這不是奏事的摺子,這是大臣們請安的摺子。”
大清的奏摺分幾種:奏事折、請安折、謝恩折和賀折。
其中奏事的摺子,自然是事關國事,不宜後宮看,以免擔了“後宮幹政”的嫌疑;而後面三種則更多是禮節性的,無關國事,後宮看了倒是無妨。
婉兮這才接過來。開啟上頭的一份,便見那條目為《譚五格奏為十四阿哥薨逝,恭請聖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