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便都忍不住與樂容輕聲嘀咕,“……祿常在這小妮子,倒果然不容小覷,果然是個有心眼兒的。”
樂容一愣,忙問,“便是祿常在是英廉送進宮來的,可是皇上賞識英廉便是因祿常在而起,也未必他的擢升都是皇上寵愛祿常在之故吧?終究這會子祿常在又未隨駕,還留在宮裡呢。”
忻嬪輕笑一聲兒,“你倒忘了,她原本就是江蘇人啊。慶妃進宮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倒沒有祿常在對江蘇更熟悉了。這回皇上南巡便是沒帶她來,只帶了慶妃,可是她卻也給我出了不錯的主意。”
……?”
忻嬪嘆了口氣,倒也點頭,“沒錯兒,我前幾日叫你帶給我姐夫的信裡,寫下的法子就是祿常在給出的主意。我原本覺著她年歲小,便是出主意也都是小孩子的心思,未必用得上。況且我姐夫在江南資歷豐厚,自也有的是法子……”
“我只是沒想到我姐夫今年真是叫我失望,倒叫我不能不想起祿常在那個主意來。總歸已是到了這會子了,死馬權當活馬醫,就暫且將她那主意也說與我姐夫去,叫他酌情看著辦。興許能討得皇上歡喜呢,那便是咱們撿著了~”
果然沒叫忻嬪失望,英廉署理戶部侍郎,第一宗便是拿吉慶獲罪的西直門那件工程開刀。
英廉向皇帝上奏本,言說“西直門南邊城牆一段。坍塌四丈九尺。原估新磚二進,舊磚四進;今拆卸檢視,外面僅只整磚一進,背後俱系碎磚填砌。”
英廉表面上是請旨“應再添新磚二進”,實則已是坐實之前吉慶屬員興工時浮冒開銷無疑。
皇帝更是大怒,下旨“所有前次承辦何人,自有檔案可考。縱或年代久遠,本人已故,即查伊子孫治罪。”
若此一來,此前便是也有人覺著此事並非吉慶本人親為,而只是查問手下不嚴;到此時,皇帝已然震怒,下旨不僅本人,連子孫都要治罪,那吉慶的罪便更敲瓷實了去,更難翻案。
忻嬪得著這個訊息的時候兒已然是三月十四,皇帝駐蹕吉慶寺行宮;而聖駕預定的行程便要在三月十五再駐蹕蘇州。
她歡喜不已,直道“合該我先前被魏婉兮氣得那一肚子的委屈,這會子終究能用這雙喜臨門給彌補回來了!”
忻嬪說著,又不由得微微一頓,抬眸瞟一眼窗外。
“……真可惜,今兒皇上還是駐蹕在吉慶寺的。也不知道這是有心人的安排,還是無意的巧合,我原本還擔心皇上會因這行宮名兒的巧合而想到那個人去。江南的安寧,那人也是有功的;便連皇上頭一回南巡,還是那人帶頭兒請旨的,一應用度銀兩更都是那人向兩淮鹽商籌措來的。皇上贊他,還在回京之後給了他封賞去。”
“可是終究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偏偏在今兒得了英廉報上來的那個訊息,這便非但再也救不了吉慶,還就在這吉慶寺行宮,將吉慶的案給釘死了!”
忻嬪滿意地舒了口氣,“什麼叫‘蓋棺論定’?現在我瞧著,吉慶的棺材蓋兒已可以蓋上,將最後一根釘子給釘上了。他註定已是再難翻案,就等著秋後處決罷。”
三月十五日,皇帝迴鑾途中再度駐蹕蘇州府。
安寧集合江蘇省境內諸多文人,為皇太後和皇帝獻上賀詩、畫冊,恭賀皇太後七十整壽之喜,兼之稱頌皇帝盛世之治。
皇帝一路上來,嚴厲申飭大臣借接駕為名的鋪張,所有進膳、焰火等事都不準舉,便連上岸都只準地方官員鋪設棕毯,而不準設紅、黃毯……可是對於江蘇文人進獻的這些筆墨,皇帝終究還是欣然而受。
對於獻詩的文人,擇其優者,授予內閣中書的職銜;而給獻上古畫、古詩珍本等,則賞賜絲綢等物。
忻嬪終於鬆下一口氣來,姐夫終於聽了她的話,選對了法子。
——盡管,這個法子其實是祿常在給她出的主意,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也是,她一個鑲黃旗滿洲的世家格格,哪兒能想到要一幫子江南漢人送上些不值錢的文墨,就能叫皇上高興成這樣兒呢?也唯有祿常在這樣的江南漢女,才能想到這樣的主意去。
不過不管這注意是誰想出來的,終歸是她姐夫安寧在皇上面前使出來的,且奏效了,皇上歡喜。
那便,都會對她有利而無害的。
皇帝南下時,駐蹕蘇州只封賞一眾隨駕官員,以及原籍江南的漢大臣,卻沒單獨召見過安寧。不過這回在率領文人進獻文墨之後,皇帝大喜之下,終於召見了安寧。
皇帝難得今兒也叫了忻嬪一同來見。
皇帝賜安寧茶果,溫煦地含笑望著她,柔聲說,“你與你姐夫怕是也有多年未見了。朕此番南下,賞給所有原籍江浙的漢大臣回家探親;那你便也自該與安寧見一見。”
忻嬪自是歡喜,親自執著茶壺走到安寧座前給安寧倒了一杯茶。
忻嬪滿眼含笑,卻有些意外,只見她姐夫安寧面上卻沒有她期望的、同樣的歡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