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與多貴人同住一宮的蘭貴人、鄂常在;又比如一向與多貴人不睦的祥貴人……又或者是哪一些官女子和太監。
只是蘭貴人背後終究還有皇太後,而今年這年頭又不宜動祥貴人,故此她想想便也暫時摁下這個念頭來。
不過有這件事兒擺在這兒就夠了。若是以後再想對蘭貴人、祥貴人出手,到時候再舊事重提,也就是了。
走回“天地一家春”後殿,那拉氏踏上臺階,忽地回頭。
“……是多貴人自己位下的官女子娜仁和薩仁招供,是她們兩人帶著多貴人去的竹林。那這兩個官女子便是頭一份兒居心叵測的,誰知道那竹林裡裝神弄鬼的就是她們自己安排下的,又或者說是不是早與她們串通好的?”
“傳我的話,叫慎刑司拿了娜仁和薩仁兩個官女子去問話!若還敢有不盡不實,盡管用刑!”
塔娜也是微微一怔。
那拉氏轉著手腕上的“九龍戲珠金手鐲”,唇角輕勾,“人呢,沒有誰是天生就識抬舉的。總得叫這樣的人吃點虧,長些記性,以後才能學會識抬舉。”
失去孩子之後的時光,其實白天倒也好過。終究人來人往,況還有皇上陪著,說說笑笑很快這一天就也過去了。
真正難熬的,是夜晚。
不是怕夢見那孩子,是怕夢不見啊……
她從前那麼多次夢見那孩子,卻還是終究錯過了那孩子的容顏;而如今,當身子已經恢複了正常,便連那般半夢半醒的狀態都難找回了。
曾經舊夢,翩然遠去,如那孩子一樣兒,再也找不回來了。
婉兮連續好些日子,每到天黑便早早上炕,等待睡夢的降臨……甚至叫人將窗簾都拉嚴實了,不叫窗外半點燈光、星月驚走睡意去,卻竟然也還是夢不到。
甚至因這樣一來二去,反倒折騰得半點睡意都沒有了。連續失眠兩個晚上,明明心力交瘁,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皇帝便索性抓著婉兮起來,就叫她坐到明窗殿的炕上去,看著他批閱奏本。
那小山樣的奏本,他一本本拿起來,一本本展開,然後硃批,再放回去——這一連串都是完全重複的動作。他是想叫她這麼看著看著,就看困了。
可惜,奏摺雖重,事關社稷;卻無法完全抵償一個母親失去了孩子的疼痛。故此雖說婉兮的確是有些疲憊,卻還是不夠她立時睡著。
皇帝實在無奈,便將那軍機處處理完畢了回奏的奏本,都堆在她眼前兒去,叫她看。
看書總歸能把人看睡著了吧?更何況是這樣枯燥的國事。
婉兮先前倒是嚇了一跳,連忙推開那些奏本,“爺怎可給奴才看這個?這便又要奴才背負幹政的罪名去?”
皇帝倒是啐了一聲兒,“都是爺早批複過的,軍機處也都處理完的了。你便是想幹政,就憑這些,也全都晚了。”
婉兮這才垂眸微笑,伸手翻開。
此時西北,準噶爾早已平定;只剩下回部等待捕獲大小和卓兄弟,回部便可告平定。故此這會子婉兮最為關注的,還是來自西部的事兒。
婉兮接連翻開好幾本奏摺,都是定邊將軍兆惠奏,如何處置和卓家族剩餘人員的。
婉兮好奇指著其中一份,問皇帝,“……兆惠已經將‘額爾克和卓’額色尹,送進京來了?”
皇帝停下禦筆,抬眸瞟著婉兮,“你瞧出來了~~這兆惠辦事兒,也敢‘先斬後奏’。”
婉兮也記著,皇上七月間往熱河去,原本說不僅召見厄魯特蒙古各部,也要召見回部立功的王公。那會子兆惠就曾說要送和卓家族這幾位進京,並且希望皇上能將這些回部王公留在京中居住,以免後患;只是皇上後來因為大小和卓兄弟還沒有被抓獲,便要回部王公繼續留在西北效力,待得大小和卓兄弟被擒獲,再於明年元旦時一併進京陛見。
到時候再定奪,是將和卓家這些人留在京中居住,還是放回哈密等地安插。
可是這兆惠,卻還是因為擔心大小和卓逃走之後,和卓家族再出這樣的人,再在西北鬧出這樣的亂子來,故此還是堅持將額色尹送入了京中。
婉兮歪頭望皇帝,“那爺定了將額色尹如何安置?是如兆惠所奏,留京居住,還是叫他們回西域安插?”
皇帝輕嘆一聲兒,“他們一家呢,原本都住葉爾羌、喀什噶爾。後被準噶爾統治,和卓家族都被遷移到吐魯番,後到伊犁關押起來種地。後大小和卓兄弟為亂,他們族人更是遷移到布嚕特境內躲避。”
“額色尹系霍集佔一族,他們既然多年久居在伊犁,倒是不宜將他們遷回葉爾羌。爺想,既然千裡迢迢來了,還是留京居住吧。”(容妃與大小和卓兄弟是同宗,根本不可能發生傳說裡容妃是小和卓妻子的事兒。)
“此次除熱河覲見、自然留京居住的額色尹之外,還有額色尹的侄兒圖爾都和卓容妃親哥哥)、瑪木特之子巴巴和卓等,俱都一體送京,爺都將留他們在京住下。”
婉兮垂首一笑,“奴才明白了。”
十月,皇帝恩封額色尹為公爵、瑪木特為“紮薩克頭等臺吉”。
十月二十三日,恰好是婉兮這小月子最後一天,算得滿月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