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嬤嬤到底不能完全洞悉這事中的利害關系。長公主雖是神隱多年,完全不關注外界的事情,但也清楚姜太後如今在宮中是個什麼處境。她失去了丈夫與孩子,唯剩下的,便是姜太後一人耳。姜太後養她多年,從未要求她做過什麼為難的事,現在定事被逼入了絕境,實在無路可走,才來求她這一遭。
長公主不得不顧念姜太後。
所以她從一開始,其實已經在心中做了決斷。
她並不是在猶豫什麼。
長公主又嘆了口氣。
暮色四合。
自那日許玄離去後,就再沒來過長麗宮,不過他也沒去過其他人那裡,只以政事忙碌為託詞,因而後宮之中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姜沅的病拖拖拉拉一直不見好,太醫換了一茬又一茬,院使院判輪番上陣,均是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太後聽說後氣得摔了茶盞,大罵太醫院的人廢物。姜沅一時成了風頭上的人物,病症也一度傳為奇症。
這日姜沅服下藥,好不容易有了些氣力,起來坐著看書。剛從外邊回來的詩書說道:“方才我去禦藥房為娘娘抓藥,竟看見晏昭儀帶了點心去未央宮求見陛下,竟是被擋了回來。”
晏昭儀說的正是晏綃。這一屆的秀女普遍封的不高,到頂了也不過是婕妤之位,接下來便是姜沅所在的婕妤之位,那位鼎鼎大名的夢嬪還是一枝獨秀,因而宮中謠言紛紛,只說皇上顧念著舊情,所以才不願讓人在名份上越過了夢嬪去。
但為什麼他不願晉夢嬪的位分也同樣是個謎。
姜沅太久沒聽到那些人的訊息,聞言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何人。
她沒有說話,剛把書擱在一旁準備休息一下,就聽得外邊有人稟報,櫟陽長公主駕到。
姜沅一怔,手微微用力攥起,繼而又放下。
她早想過太後會將長公主請來當說客,如今真的應驗了,她卻有些避之不及。
話說當日太後來請,長公主已拿定了主意,但聽說姜沅尚在病中,憐惜她,便是有意推遲了幾日才來。
她打斷那太監的尖利嗓音,將下人屏退,只帶著蘭嬤嬤進了鐘靈殿中。
姜沅已是穿戴好,站在屋子裡迎接著長公主,見長公主進門,屈膝行禮。
長公主忙是上千扶起她,免了繁縟禮數。
姜沅抬起頭,將長公主引到明間裡。長公主打量著姜沅,只見她穿著一身水色小衫襯著一條白色羅裙,清雅得很,頭上已是綰起了宮妃的發髻,只簪著一支珠釵,旁的再沒穿戴,樸素得未免過了頭,有些不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長公主眼睛一熱,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