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靈殿裡的其他宮人卻是開心不已。雖是沒有侍寢,但聖上頭一晚只來過他們這一宮,這已是極大的殊榮。其實也不怪他們功利,在這深宮之中,每個人都想要往上爬,宮人們能夠站在什麼位置,全都是由伺候的主子說了算,有一個受寵的主子,自然是要比跟著一個不受寵的好得多。
許玄從長麗宮出來之後,便回了未央宮,當夜並未召人侍寢留宿。
第二日太後聽聞姜沅生病的訊息,專程派了身邊的英姑來探望她。英姑見姜沅面色泛紅,總是不大精神,明白是真的生了病,問她身邊的宮女說:“可是請了太醫來?”
宮女回道:“昨天就請過了,太醫開了兩道方子,已是煎了兩回藥給婕妤服下了。”
英姑聞言皺了皺眉頭:“怎的我見著婕妤還是不大好,那藥有用沒用?”
宮女不敢說什麼了。
英姑又細細問了問姜沅的其他情況,宮女一一答了,不敢有所隱瞞。
英姑看過姜沅後回了鹹福宮,將姜沅的情況原原本本告給了太後。
姜太後聽罷將手裡的茶放下,讓英姑領了自己的手牌,去請太醫院專給皇上太後看病的院使到長麗宮一趟。英姑領了命,打發了小宮女著手去辦。
太後問她:“我聽說皇上昨兒去看過她了?”
英姑點點頭:“正是如此。”
太後聽了這話稍感滿意:“這樣便好。”
英姑卻有些遲疑,一些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姜太後與她是多少年的交情,哪還會看不出她的躊躇,便是道:“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你我之間,何須客套。”
英姑只得說了:“我聽鐘靈宮的小宮女說,昨天夜裡陛下去探望婕妤娘娘,兩人似乎鬧了不愉快,陛下出來時臉色不怎麼好。”
姜太後聽罷微微蹙了眉:“怎的,難不成這姜四是將那孩子的事怪在了皇上頭上?”
姜太後沒有明說,英姑卻是知道她口中的那孩子指的是姜允。
姜太後對姜允這事要說一點愧疚也無是不可能的。若不是她與那蕭子安鬥法,怎會禍及姜斯一家,不僅累得姜斯丟了官,還害得姜允送了命。
可即便如此,她也得咬著牙挺過去。如今這個關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不是還有個許玄在中間態度曖昧情勢未明,怕是這火早就燒到了鹹福宮,到時別說是姜家的那些族人,就是她貴為一朝太後,也難善終。
所以犧牲區區幾個人算什麼,若是這點都割捨不下,來日只怕失去得更多。
英姑道:“我雖與那四姑娘接觸不多,但看得出她是個好孩子,心也不大,安安分分的,本就對進宮這事不是很熱衷,若不是……唉,何須牽連她至此。她與她家裡人的感情一向要好,大公子出了這樣的事,怕是她心裡已難受了多時,也沒個地方發洩,只能遷怒到陛下和您身上。”
昨日姜沅對太後態度冷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姜太後卻是冷哼一聲:“婦人之見。既然已成了定局,何苦哭哭啼啼抓著這事不放。我原以為這四姑娘是個聰慧的,倒沒想見也是不中用。”
英姑卻暗中嘆了口氣。她跟在太後身邊多年,清楚太後這樣的脾氣。這性子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好就好在天大的事在她眼裡都不過如此,總能找辦法化解,而不像尋常人一般只知道坐以待斃。正是因為這樣的個性,姜太後當年才能從一介籍籍無名的宮女一路坐到太後之位。可這成事時自然是好的,若是稍有差池,就宛如一把利劍,傷己傷人,偏還剛愎自用,不肯服輸。
“明兒宣平鳶入宮。”太後說道,“她與那姜四投緣,兩人又素來親近,如今的局勢也縱容不得她耍小孩子的脾氣。若是拉攏不來皇上,到時怕是玉石俱焚。”
英姑道:“……四姑娘才入宮,怕是還沒來得及適應宮中的情勢。不若娘娘先與她好好說一說罷了。”
姜太後略有些頭痛:“若能好好說我又何嘗不想。但那四姑娘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怕是埋怨我埋怨得緊,不過是顧念著我長輩的身份才只得按下不發。現在她是我手裡唯有的一步將棋,若是因此與她鬧翻了,怕得不償失。倒不如讓平鳶與她說為好。”
英姑諾諾應下,卻是可憐姜沅與櫟陽長公主兩個。
先是長公主,本就命途多舛,少時得意,卻沒想到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投緣的姜沅稍作安慰,又要被這樣利用。若是長公主不肯就範還好,至少得以保全她與姜沅兩個的關系,若是長公主顧念著太後,強行當了說客,怕是這得來不易的緣分就此了斷了。
想著,英姑更是為她從小看著長到大的長公主而憂心。
長公主府。
長公主得了宮中的訊息後,便一直坐在臨窗邊,透過軒窗望著外處的景物,目光一瞬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蘭嬤嬤端了參湯進來,問說:“您已經一天沒進食了,要不要喝些湯?”
長公主長長地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用手扶著額,搖了搖頭:“你放下吧,不必管我。”
蘭嬤嬤見長公主這樣,很是擔憂,但畢竟心有餘而力不足,無能為長公主做些什麼。
她們一主一僕就這樣在屋子裡待了片刻,終於,蘭嬤嬤先是按捺不住,開口說道:“若不然公主明天託病,不必進宮,也免得左右為難。”
長公主卻是一言不發,過了半晌,才道:“沒事,嬤嬤你留我一人在這裡好好想想罷。”
蘭嬤嬤見此只得出了門,留著長公主一個人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