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少了外人的打攪,雖向來有妃嬪侍疾的傳統,但許玄知道姜沅不喜這些,一早就下了令,不得其他人前來打擾,姜沅樂得自在,索性藉此機會躲在椒房殿,不去理會後宮裡的紛爭,故而這一拖拖了一個月才算徹底“痊癒”。
姜沅養病的這段時間,外面朝局的狀況也是紛擾不斷,局中人各個看不明瞭事態,時而東風壓西風,時而西風壓東風,不得明朗。
再就是謝家的大案。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這事就要辦成了,可偏偏是謝家,因而盡管知道皇上不喜,還是隔三差五大路人馬求見皇上,為謝家其餘無辜者求情。許玄不勝其擾,卻又不能不接見,整個未央宮成日裡烏雲密佈,宮人們個個小心翼翼,唯恐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周到而惹惱了皇上。
許玄事務壓身,一時倒是少了空閑去找姜沅的麻煩。
不過姜沅還沒得兩天空,後宮又出了事情。
其一算不上什麼大事。原先在姜沅這宮負責小廚房的小宮女忽然找不見了,也沒聽得有宮女私自潛逃被攔下的事,找了好幾天都不見人影,一時成了懸案。其二分量就比較重了——夢嬪小産了
初初聽聞這訊息,姜沅連驚訝都沒有,只問:“幾時的事?”
傳話的詩韻道:“就昨兒晚,聽說是夜裡忽然腹痛不已,她宮裡的宮女忙是找了禦醫來,但來時已經不行了。”
姜沅“哦”了一聲,略有些失魂落魄:“夢嬪如何?”
詩韻回道:“夢嬪娘娘一直昏著,現在還未得醒來。”
姜沅神色有些複雜。她按著應有的禮數派人給夢嬪送去些補品和體己,又親自去探望一番,只是去時夢嬪仍未醒來。這樣也好,夢嬪肯定不願在這個時候看到她。
姜沅探望過之後剛回宮,太後那邊就派人來召見她過去。
若說實話,姜沅對姜太後其實是有些膈應的,這樣的事闔宮上下也只有太後有能力做得這麼滴水不漏,末了還偽裝成意外的假象。這樣的手段在先皇時她已用了不知多少,無外乎再多添一條人命罷了。但是姜沅不同。
再多掙紮也無益,姜沅換了身衣服,去了鹹福宮。
也不知是不是剛發生了這事的緣故,姜沅此時再看姜太後,渾然沒有了以前的那種仁慈端莊,目光所及的,不過是虛偽假善。
姜沅垂下雙眸,隱去其間的情緒,照舊規規矩矩地同姜太後行了禮。
姜太後是何等的人物,哪裡會看不出她的想法。太後眼中精光一閃,轉瞬就被壓了過去,她不動聲色地免了禮,讓人賜座,方才若無其事地詢問道:“本宮也才剛得知了朝陽宮的事,不知那位夢嬪如何了?”
姜沅據實回答:“仍是昏著,還沒醒來。”至於旁的就不肯跟太後多說一句。
太後點了點頭,淡淡瞥了眼身邊的英姑,英姑自然知道這是何意,便將殿中的其餘宮人打發出去,自己也跟著後面離開,僅留下太後與皇後二人。
太後將手中茶盞放下,磕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她道:“我知你心中不忿,對我諸多不滿,只你還太小,不能完全懂得這後宮的利害如何。皇上如今是專寵於你不假,但保不齊哪一天就會像待你一樣對待旁人。自古說君恩如流水,你當真以為與皇上的恩情是能靠得住的東西?沒有子嗣,你這個後位永遠坐得不安穩。”
姜沅不說話。
她怕一張口就忍不住和姜太後對峙起來。
姜太後見她這樣,知道她聽不進去這些話。到底還是孩子一樣的性情,哪裡懂得真實世界的殘忍。姜太後也懶得再多費什麼口舌,喝了口茶,下了定論:“旁的也不好與你多說,總之,在你未誕下龍嗣前,宮中有人懷了身子,也是要按著法子一應這般處理。”
姜沅對姜太後不容置喙的語氣很是不滿:“臣妾怕是做不到。”
姜太後神色一淩:“做不到也得做到。你別以為我不知你如何想的。這後宮最不缺的就是齷齪手段,你不想算計別人,不為自己考量,難保旁人也不會這樣待你。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姜沅不語,面上的神色卻顯得不虞。
姜太後見她這樣,稍稍動了怒:“都是我平日待你太過於縱容,才讓你像現在這般不知輕重,不識好歹!我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