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他們趕到刑部時,那裡的人已經散去大半。
賈明淵也已經回到內堂,正在看已經整理出來的案卷,見莊思顏回來,忙著放下手裡的東西,過去拱手說:“司兄,這些都是已經認領過的屍體,家人把他們生前的狀況說出來,也大概說了一下他們為什麼會在護河隊裡。”
莊思顏“嗯”了一聲,沒去看桌上的案卷,只問他:“他們是如何認得那些屍體的,你們當時驗的時候,已有大半化成骨頭,剩下的也都面目全非,就算有一兩具完好,臉也被人刻意劃爛了。”
賈明淵解釋道:“這些都是家裡人不見了,年齡又跟我們驗驗屍出來的差不多,所以就來看看,然後透過身上沒毀部分的細節認出來的。”
這個時代,不能驗DNA,可以用的方法也只有這些,但莊思顏仍然覺得這事沒有那麼靠譜。
屍體毀壞的程度太大了,而認領率又太高。
“這樣,你讓人去走訪一下,對比一下這些案卷上的內容,看看他們說的是否是真的,最好是走訪鄰居什麼的。
幸好也只有十多份,不然這工作量不知還要多多少。”
賈明淵拿著案卷急問道:“司兄是懷疑他們說假話,領假屍?可為什麼呢?那些人已經那樣了,要不是自己的親人,他們領回去做什麼呢?”
莊思顏回頭看著他,攤攤手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這事還是有蹊蹺,你先安排人去走訪吧,等有了結果再說。”
她說完話,都轉身出門了,又想起什麼似地回頭塞給賈明淵一塊黃色的絹布。
賈明淵不明就裡,拿到手裡就順勢開啟。
這一開啟,“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高吼“萬歲”。
莊思顏回頭看他一眼,然後什麼話也不說,也沒讓他起來,自己就先走掉了。
不就是一個調任狀嗎?凌天成又沒在這兒,表現什麼呢?她都是用塞的給出去了,賈明淵卻當凌天成就站在他面前,硬是恭恭敬敬地行了所有的禮,還謝了恩,這才起來,又把聖旨上的內容重看了一遍。
唯任他為刑部侍郎,主要負責護城河的案子。
他還想追上莊思顏問問徐寧的事,可待他出來時,莊思顏早就走遠了。
賈明淵很小心地把聖旨收好,又回身去把所有的案卷整理了,同時心裡也在盤算著,派誰去走訪會比較好。
後來就又想到了徐寧。
他在京城中四處遊蕩,本來訊息就比別人靈通,就算是不刻意走訪,說不定也有不一樣的收穫呢。
這麼想著,就讓他把案宗全部收拾起來,往徐寧的住所而去。
徐寧這些年淨忙著到處混吃混喝,過了今天不說明天,所以在京中,房舍院子是沒有的,只租住了別人的一間草屋,還是在貧民區的角落裡。
賈明淵曾經來過一次,是有回送喝醉的徐寧回來,對於此處的環境實在不能難以忍受,幾乎是捂著鼻子,穿過狹窄又骯髒的街道。
不知誰家的小兒郎還正在路邊撒尿,看到有生人來了,慌的褲子都沒提好,轉身就往家裡跑去。
路邊地上的那一灘尿漬還冒著熱氣,散著臭味,不遠處扔著一些生活垃圾,兩條野狗正在垃圾堆時扒拉著。
在巷子的最末,才看到一間搖搖欲墜的房舍,頂上的茅草都壞了不少,估摸著下雨的時候,裡面一定會漏的。
門窗也都破破爛爛,門一半開著,一半關著,裡面聽不到聲息。
賈明淵站在院子裡喊了幾句,才聽到徐寧在裡面應,隨後人笑著走了出來:“賈兄,你怎麼來這裡了?怎樣,我這裡是不是特別助長,到處都是臭哄哄的味道。”
賈明淵被他說的臉都要紅了,也不知該不該進屋去。
反而是徐寧,自在地看著他,然後也看到了他手裡拎著的布包:“賈兄拿的何物,不會是包袱吧,你是被家裡人趕出來了,想來投靠在下嗎,哈哈哈。”
賈明淵已經無言以對,直聽到他笑完,還意猶未盡地拿眼瞄他,才開口道:“徐兄,你可以住好一點的房舍,實在不行,去我家裡住著也是可以的。”
這句話,又把徐寧逗笑了,這次更甚,他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許久才回道:“賈兄可是在說笑,我去府上住?要以什麼名義?你的父親賈大人會否同意?
再說了,這裡有什麼不好,這才是過日子,過日子就應該有這種氣味,多真實啊!”
賈明淵:“……”
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會被徐寧繞進去,只好把這個話頭閉了,言歸正傳。
只是他把自己的來意說清楚後,徐寧卻並不買帳,還看著他問:“驗屍也就算了,那司先生看上去也是做事的人,算是相交一場,可這走訪是怎麼一回事?你讓我遊街串巷地打聽別人,也太那個了吧?”
賈明淵一臉為難:“徐兄,咱們現在手裡沒人,司先生又說這些案宗有問題,我倒是願意去,可就怕我去了什麼也問不出來,白白浪費了這時間。”
徐寧大概是跟他調笑夠了,終於住了調侃的音調,把賈明淵請進屋裡:“進來說吧,我先看看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