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靈子冷聲道:“我問你,你入宮之前,是誰家的女兒?”西李遲疑不答。毒靈子道:“你若不答,或是騙我,我便殺了你女兒!”西李忙道:“我說,我說,先父早亡,妾身從小寄養在伯父京城禮部侍郎李廷機家中長大。”
毒靈子冷笑一聲,道:“從小在京城長大?看來是南疆生活簡陋粗鄙,不足以令你記在心裡了。”西李打了個哆嗦,顫聲道:“你是誰?你知道了什麼?”毒靈子道:“把你的來歷如實道來,再敢騙我,我說到做到!”
西李無可奈何,唯有據實道:“妾身本出生小吏之家,萬曆二十六年,因父調任,舉家遷往雲貴。楊應龍興起播州之亂時,先父怠戰逃避。禍亂平息第四年,先父卻被人告發,誣為通酋,全族問斬,妾身得家父舊友相助,趁官兵未至,攜抱幼妹出逃.....後來逃往北方,給李廷機大人收作義女,又逢皇宮招女侍,入得宮中,服侍太子。”
毒靈子道:“你幼妹呢?”西李支吾道:“......她,她......”毒靈子道:“你想撒謊,但又怕我殺了你的女兒。若不撒謊,這件事則難以啟齒,對不對?”
西李臉色大變,指著她道:“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人!”毒靈子道:“我替你說了吧。你逃難途中,慌慌張張,失手將她落在一土坑中,背後追兵將至,可坑洞頗深,你夠不著她的身子......”
西李面色慘白,道:“你、你為什麼會知道?”毒靈子目光移向窗外,繼續道:“於是你怕得很,就撇下了三歲大的她,獨自一人逃走了。你害怕聽到她的哭泣,跑的時候,捂著耳朵,一次也沒有回頭。”
她嘆了一聲,道:“你知道你的幼妹後來怎麼了嗎?她僥倖未死,當地恰有一位苗人經過,順手將她救出,並把追她姊姊的官兵殺光。她被這苗人帶出苗疆,去了中原,後來更收為徒弟,傳了她一身傲人的本事。”
西李呆了半晌,問道:“你、你是靈兒?”毒靈子不答,幽幽地道:“她那時年幼,別的都不記得,只知自己姓李,父母姊姊喚她靈兒。所以她長大了,也不肯改名,直到現在,她連自己的真名都不曉得。”
她說到這裡,扯開面上的蒙布,嘆道:“姊姊,你別怕,我從來不怪你丟下我。”俯身將西李扶起,西李淚如斷線,撲到她懷裡痛哭起來,不住地叫道:“靈兒,你是我的妹妹,你是靈兒......”
許清濁見姊妹倆相擁而泣,亦覺動容,暗想:“原來靈兒的身世也這麼悽苦,丹主孤陽子雖非善類,但救孤恤幼,也做了一件好事。只是靈兒為此進了邪道,學得師門行事作風。”
毒靈子拉著姊姊,沿床邊坐下,將那小女孩橫抱到懷裡,露出一絲笑容,道:“姊姊,這便是我外甥女麼?”西李道:“嗯,她名叫徽媞,是皇上第八個女兒......你還有個外甥,可惜早早地就夭折了。”
毒靈子忽道:“姊姊,你自己遭遇家破人亡的慘事,為何害人母子?”西李一怔,道:“我哪有......”毒靈子道:“我已聽說了,朱由校、朱由檢兩個皇子的孃親,都是被你害死的。”
西李低聲道:“不錯,是我害了她們。可是靈兒,你哪知宮中險惡?王才人見不慣我受寵得勢,悄悄探訪到了我的出生,打算告訴太子,我是叛官之女,當斬之人。這事一旦揭露,我豈能活命?只得先下手為強,派太監打死了她。”
毒靈子一呆,道:“原來如此......朱由檢的親孃呢?”西李道:“那蠢女人不知高低,在潛邸時替當今聖上打抱不平,得罪了鄭貴妃;鄭貴妃心狠手辣,一直想除掉她,姊姊我正愁宮中沒有靠山,便自告奮勇,幫鄭貴妃辦了此事。我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傳出流言,稱她和太監、侍衛淫亂,聖上便處死了她。”
許清濁大怒,手刀一揚,劈斷床角一根支柱,喝道:“你好歹毒的心腸!為求自保,甚至僅為討好鄭家,便能夠濫殺無辜了?居然敢大言不慚!”西李還當他是妹妹的跟班,忽見他暴怒,嚇得往一邊趴倒。
毒靈子喝道:“你幹什麼?”張開雙臂,攔在床前,怒道:“我姊姊做的沒錯,她不害人,就得被人害死?你又懂什麼了!”僵持一陣,自覺失態,擺手道:“你出去吧,回養心殿......讓我姊妹倆呆呆。”
許清濁道:“你、你......”毒靈子不再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遞給西李,道:“姊姊,你喝口茶壓壓驚。”西李驚魂未定,只是縮在床頭,毒靈子也就端著茶杯,一動不動。
許清濁心腸轉柔,暗想:“罷了,她從小雖有師父疼,師姊師兄愛,畢竟是孤兒之身。如今與親姊姊重逢,倍加珍稀,我一個外人,何必打攪她們?”轉身走出暖閣,帶上房門。
快到長廊另一頭,忽有一個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乃是西李手下的李進忠。許清濁怕他認出,忙面牆而站。李進忠卻不理會,衝到了房門前,撲通跪倒道:“娘娘,娘娘!聖上崩了!”咣噹一聲,屋裡傳來茶碗摔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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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濁大驚,不忙著離去,按捺心神,運使“藏花訣”,悄無聲息縮排角落。他得那神奇藥丸醫治,傷病盡除,功力全復,對內功心法的運用,尤勝從前。許多內侍來去匆匆,明明當面可見,竟未能發現他。
暖閣的房門並沒開啟,半晌才似有人聲傳出,四周喧鬧,許清濁聽不清楚。只見李進忠連連點頭,猛地站起身子,返身疾奔,跑出走廊,衝外頭喝道:“皇上龍馭賓天,儲君安危要緊,快快封鎖內寢,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
朱常洛即位時,西李與鄭貴妃,相互勾結,一個想做皇后,一個想做皇太后。西李勢力雖很有限,可鄭貴妃屬下的內侍遍佈宮廷。後來群臣上書諫言,稱鄭貴妃不能留住乾清宮,不得不移居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