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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發達咯

學生們將田契揣進懷裡,就開始思量如何完成自己的課題。西北的冬天實在冷,辛苦選育好的種子播進土裡,極容易悶死凍死,發不了芽那也是白搭。

遊洛率先想到了書裡提到過的‘溫室種植’,載為“覆以屋廡,晝夜燃蘊火,待溫氣乃生”,便是建起密閉的“溫室”,再置以多個火盆,由此便能騙過籽種,誤以為到了春日該長芽的時候,用此法甚至能違逆天時,在冬天也能吃到新鮮蔬果!

他剛聽聞就大感神奇,如今能有機會,摩拳擦掌想試試真假,不過被胥樂生一票否決:“既然要時時保持溫度,就得足夠的炭火,丘泉郡物資匱乏,能燒得起炭的那都得是有家底的,人都快凍死,哪有閑餘給菜地保暖?這得大富之家才耗得起!”

胥樂生對錢財數字格外敏感,丘泉郡又不産煤礦,那必須得從外地運過來,他在心底噼裡啪啦算了筆賬,報出一個驚人數字,所有人聽到後都沉默了。

“書上還說過引泉之法……可這裡的溪河都結了厚厚一層冰,哪裡去找‘溫泉’澆土?”胥樂生提出來,又自顧自回駁。

眾人冥思苦想之際,單伯文突然驚喜開口:“有了,我記得系老師在課上提過一嘴‘糞土增溫’,用牛糞馬糞稻草堆肥後可做‘溫床’,北邊是有片原野,已經成了胡族的牧畜場,他們向來牛馬成群,雖說丘泉郡與胡奴不再互市,那我們就主動去向他們收購糞土,想來比買炭引泉行之有效得多!”

他們討論出了個結果,一起去向系老師彙報。

系統外披了件連帽的袍子,厚厚的兜帽將他半張臉都擋得嚴實,正脫了鞋,在田壟間晃蕩著腳丫。

“系老師,正值嚴冬,手腳失溫易寒邪侵襲肌表,陽氣衰微,肝氣鬱結。”高容見他赤著白嫩的腳心,眉心一跳。

系統被嚇一跳,他無法和學生們說明自己不是碳基生物,根本不會生病這回事,只能在眾人嚴肅的目光下訕訕一笑,乖乖穿鞋,而後收獲了所有人欣慰的誇贊。

他突然反應過來。

喂,到底誰是老師啦!

聽到眾人“糞土增溫”的想法,金發小童歪了歪頭,資料電光石火間在中樞流了一遍,隨後贊成道:“可行是可行,要注意兩點,你們說的這些糞便中只有羊糞馬糞是熱性肥料,適宜溫床育苗,其他反而起反效果。其次水分過高的糞便是難以升溫發酵的,也就是說只有幹燥的糞肥可以用。”

眾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最跳脫的遊洛直接跑走,口中呼喊著“買糞去咯”,驚得路過百姓頻頻回望,扼腕嘆息。

怎麼年紀輕輕的,人就痴了……

被唏噓一通的當事人們,在凜冽的西北風中幹勁十足,他們的第一個課題就關於農業,最終願望是在貧瘠的西北地帶,也能五穀豐登,穰穰滿家。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填飽了肚子才能想其他的,都餓紅了眼要去掘地裡的觀音土,那誰還能想著讀書習字,盡忠報國呢。

土層在冬季硬挺不少,馬糞到來之前要重新將土鬆了,將碎石都篩出去,遺留著和苗芽搶營養的野草樹根都燒幹淨。

他們僱傭了幾個冬時令賦閑在家的郡民做工,之前嚷著要獻田的馬老二也被沈清和安排了進來,按市場價結工錢,每頓包飯,原先有幾人被鄉鄰的南下逃荒潮整的三心二意,見這裡不僅給錢,還管飯吃,紛紛留了下來。

本來只以為能吃到野菜、糠餅之類,沒想到竟是用爐灶燒的,熱騰騰軟塌塌的蒸餅!有時候還能加餐吃上芝麻餅!

要知道有的人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能吃上口熱的,遑論芝麻這種只增香,飽不了肚子的貨樣,初剛拿到手還以為是生黴了,不過生黴的餅他們也吃得下去,至少還是有滋有味的……

幾個農人咂摸著前些日子吃到的芝麻味,耕地更賣力了,生怕僱主覺得他們吃閑飯。

另一邊沈清和每天都頭疼得很,從前在給事房裡任職,同事雖然是喜歡聊八卦的水貨,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無傷大雅。

這丘泉郡裡倒是不得了了,處處有人拖後腿唱反調,大雍郡守可以因地制宜,自設條教,但下發的文書每人都有滿腔駁辯,仗著年紀資歷明裡暗裡擠兌人,說他初出茅廬少不更事,還是要博採眾議,公聽並觀。

觀你個大頭鬼!

沈清和看著再一次被陽奉陰違退回的指令,深吸一口氣。丘泉郡官員態度驟變,絕對事出有因,雖然他當時畫的餅確實又圓又大一口塞不下,但若無人作梗,這幫家夥也不至於抱團和他作對。

他掌治一郡享有闢除權,長史功曹這些朝廷命定的人他無法更換,但幕僚屬吏可自行署置。這幾個帶頭挑事的以為自己是國企老員工不會被開嗎?不幹活沒問題,但是幹擾他正常工作,別怪他鐵石心腸,叫這一個兩個的都致不了仕,領不了退休金!

沈清和冷酷地想。

手中文書翻得飛快,替他整理文書的主簿也是吃幹飯的,遞上的多是沒營養的廢話,甚至連哪兩家爭奪耕地吵架這樣雞零狗碎的事,都端到他的案頭,沈清和回憶起曾經在基層街道辦事處工作時,每天處理的奇葩問題,突然一整惡寒。

一目十行地閱過,他越看越暴躁,突然指尖一頓,猛地往前翻了兩頁。

這也是個雞毛蒜皮的事,說是有個農人的田地裡種的菜每年都稀稀拉拉的,今年想重新翻耕開墾一番,結果不挖不知道一挖嚇一跳,底下全是黑黢黢的石頭,將他的農具都給杵爛了,原本以為赭色的田地和紅土一樣能豐收,結果每年都青黃不接的,於是問問能不能重新給他分塊地,普通的就好。

赭色的土,黑色的石……

這難道是……!

沈清和清楚聽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裡砰砰作響,他猛地起身,差點將椅子帶倒。

迅速定下心神,披上外袍,叫來寫這份文書的小吏。

察事小吏聽說自己突然被郡守大人召見,又驚又喜,又換衣服又穿鞋,將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到了少年面前還沒來得及感嘆郡守的年輕,就被風風火火的拉著出門,追問那要分地的農戶家住何方。

這對小吏來說也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不明白為什麼郡守大人這麼重視,他不由也十分審慎,將腦子搜刮了一圈,終於想到了那門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