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宮
向信王行過禮,少年溫和笑看著表妹知漪被信王抱著拋來拋去。
少年名為莊澤卿,正是莊府的嫡長孫。在家時他就聽祖母說過,說是這位表妹在宮中被太妃和太後養了差不多一年,受寵得很。然祖母深覺待在宮中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也不成體統,便親自進宮同太後說道一番,勸得太後將人送了回來。
這次他來慕府為姑父道賀,祖母便叮囑了他,要多多同這位表妹親近,再將她寫的信交予小姑母。
信是交過去了,不過他完全沒見著姑母的人,全程都由婢女代為轉答。好在表妹這裡沒有落空,他只見了會兒,便約莫知道為何宮中太後會那麼疼愛這位表妹了。
知漪被信王兩手抱著拋上天,再接住,上下搖晃的感覺讓她開心得很,等信王停下後還抱著他的脖子直軟聲道“還要”。
徐嬤嬤看著,擔憂地帕子都被絞成一團,隨著信王的動作這心也一上一下的,好不容易等信王鬆了手,忙把小主子抱回來,笑道:“前邊兒快開席了,姑娘咱們得趕緊坐過去,誤了時辰便不好了。”
知漪應聲下地,被徐嬤嬤牽著小步往正堂走去,還回頭乖乖對信王和少年揮手。看得信王搖頭大笑,兩步上前捏捏小姑娘幼嫩的臉蛋,“小酣寶兒,爹爹也是要去的呢,吃好吃的居然都不帶上爹爹,還揮手作別,小貪吃鬼。”
知漪被捏得包子臉都成了一團,只能不滿地咿咿呀呀用小胖手去拍開,奈何她這點力氣於信王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還是莊澤卿看不下去,輕聲道:“信王爺,再轉個彎就到了正堂,想必諸位大人都在等著您。”
信王聞言果然直了身子,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拍了他右肩,“不愧是莊允德教匯出的長孫。”
語罷對知漪眨了眨眼,先大步邁了出去。
莊澤卿定眼看著信王的背影,轉眼便瞧見了小姑娘睜著星星眼對他投來的眼神,似乎覺得他是個大好人。
他不由失笑,手指動了動,終於也沒忍住,上前輕碰了下那又嫩又白的小臉,“知漪,我也先去了。”
知漪點點腦袋,轉頭撲進了徐嬤嬤腰間。
酒席擺在了兩處,正堂和一旁的側院中,男女眷自是分席而坐。莊氏作為慕府主母,身著華服坐於首位,偶爾見著熟識的命婦或姑娘會笑著招呼一聲,其餘時候倒不會特別冷淡,有身旁的嬤嬤和婢女提醒著,也會同席間的人不時說些話兒。
知漪被安排到了旁邊一桌,由徐嬤嬤帶著,並沒什麼人上前搭話。小姑娘看起來很是可愛乖巧,誰見了都想親親抱抱,奈何兩個嬤嬤氣勢太盛,尋常小官家的婦人根本不敢靠近,更別說那些同樣才幾歲大的孩子。
莊氏身為知漪親母都沒什麼要將女兒介紹給眾人見一見的意思,其他人便也不會隨意開口。
聽說慕府的這位姑娘在宮裡由太妃太後娘娘帶了快一年,近幾日才回慕府,再瞧瞧這兩個嬤嬤和周身宮女的架勢,任誰也知小姑娘的眷寵之深。
知漪對他人的暗中打量全然不知,太後也不會教她去看旁人臉色。
惜玉和徐嬤嬤服侍著她用膳,她就乖乖坐著,拿著小筷子,兩腮幼嫩的軟肉和貓兒般的大眼睛極顯稚氣。但一舉一動間已有了儀態,襯上玉雪可愛的小臉蛋和今日徐嬤嬤給她梳的精緻小髻,整個人就像從年畫中走出的小仙童。看得一旁好些沒有女兒的婦人心生憐愛之意,目光都軟成了水般溫柔。
莊氏沒怎麼管她,反倒是林氏偶爾會過來詢問一聲,說些姑娘要吃什麼可以讓小廚房另外去做的話兒,無一不被徐嬤嬤的冷臉呵退。
慕連秋原本還想讓知漪和小一歲的妹妹認識,思量著二人年紀相近又都有孩子定能比較容易親近。徐嬤嬤二人卻瞧不上這個庶女,連林氏都不讓近身,更別說那個看起來就任性嬌氣的小女娃。
一頓生辰宴不輕不淡地過去,快散席時慕連秋面上終是有了些紅光,那是飲了酒和聽了好些奉承所至。
慕連秋為官謹慎,聽從老父慕大學士之令,絕不結黨派,這次生辰上也只請了些官職相近的朝官,慕大學士餘威猶在,這些同僚對著他自是撿盡了好話。
宴席散去,慕連秋送別一些官員,又邀了幾個關系較近的同僚去品文長廊小坐,順便作詩起興。
信王未直接離府,一起跟去了品文長廊,於半途中又伺機溜出去尋了知漪。他方才還有東西忘了給小姑娘,是幼子景旻惦記妹妹纏著他讓帶來的。
慕連秋左眼睜右眼閉地任信王往別處走去,暗中囑咐了管家派人跟著,同人聊起時下文人們最關心的會試。
宣帝愛才重才,自登位後便易舊制頒新法,寒門士子與世家高門幾乎擁有同等機遇,當然——這些暫時只是表面。實則宣朝世家根深脈廣,其中門路哪裡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不過宣帝自多羅國一戰後便積威甚重,大權盡握。即便是再有底蘊的世家也不敢做什麼,想要暗中提攜自家府中的紈絝子弟還是得老老實實讓他們進學考取功名。此舉讓宣帝贏得不少民心,也得朝堂中真正有能者擁戴。
慕連秋就著品文廊中的文章同這些人論起今年會試可能會出的題來,約小半個時辰後見諸人都略有口燥,便笑道:“幾位大人不如同去西院蓮池旁,慕某命人再備上好茶,我們,歇息一番?”
眾人無不應是,隨慕連秋緩緩往西院踱去,途中遙望下不禁贊嘆慕府格局之巧妙,擺設清雅,處處透著一股文人風流韻味。
慕連秋心中頗為自得,面上不顯,又擺了手,“諸位——”
話未落,便被一串爽朗率性笑聲打斷,慕連秋不免皺眉。有人觀他神色,聽了會兒道:“這……似乎是信王?”
慕連秋一怔,轉而意識到信王此時可能與知漪在一處,頓時嘴角抽了下。
果不其然,另一側信王繼續笑道:“酣寶兒,多叫幾聲爹爹來聽聽。”
隨之便響起了小女娃奶聲奶氣喚“爹爹”的聲音,從旁的光祿寺卿邱敏好奇道:“信王爺似乎至今只有兩子,這小女娃不知從何而來?”
另有人含笑開口,語氣曖昧不清,“信王風流,便是在外面再有了個女兒也不稀奇。”
話語間帶著一股男子都懂的眼神交流,俱是半調侃半欣羨。慕連秋卻笑不出來,雖然他知道這些同僚言語根本沒涉及到他,但臉上仍似被狠狠摑了兩記耳光,火辣生疼。
知漪回府也有好幾日了,至今卻沒喚過他一聲‘爹爹’,每次見著也都是偎在兩個嬤嬤懷中眼神躲閃,不會主動與他說話。平日便也罷了,今日他的生辰竟也未前來道一句,更甚在後院中摟著信王叫“爹爹”。
若被他人知曉,恐怕不是懷疑信王與他後院有染便是覺得他賣女求榮,故意讓女兒去討好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