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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維也納

告別維也納

我聽到這句話是在7月的一個週六。晚上10點多,我剛剛結束例行加班,等回家的地鐵。

極度的疲憊,夾雜著一股一股的煩躁。

環顧四周,都是等車的人。沒來由的煩躁之中,連周圍人的長相也可憎起來。我開啟手機聽音樂,迴避這種感覺。

遠處傳來隆隆的振動,地鐵要來了。我掃了一眼玻璃安全門。

那是誰啊?玻璃中的我面無人色,像個機器人。

我聽到心中一個聲音。

“你這一生,就要這樣度過了嗎?”

話音未落的瞬間,玻璃門的影像裡,我看到自己未來一生的展開,一年又一年,像火車車廂從我眼前掠過。工作,說不上熱愛,但也不討厭。感情生活同樣乏味。今後的六十年,都將是這一刻狀態的無限複制。

一股細微但深刻的恐懼爬出來,周圍的一切彷彿是假的。

從那以後,我經常能聽到這個聲音。我的生活失去了往日的控制。我開始重新審視在父母安排下的全部過去,意識到這20多年的不由自主。

最終,我辭了職,和不支援我的男友分了手,又和父母不歡而散,獨自踏上了去歐洲的旅程。

在莫德林的湖邊,兩只天鵝悠然遠去,我望向水面。

看到了西貝爾的臉。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一根蜿蜒的細線,串起了兩個世界。也許我應該試著抓住這條線,而不是逃避和拒絕。

“書簽是買的時候送的,他們說梵高以前就愛用這個牌子的筆記本——”

阿爾伯特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他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直接把日記本放在了桌上。“您不喜歡?”

他問得也很巧妙,即便出於禮貌,我也不可能說“不喜歡”。

“我這就走了。不過,想借一本書在火車上讀,就歌德的那本,可以嗎?”他指著鋼琴上面。

我隨手遞給他,他接了過去。看了看我,又看看書。

“怎麼啦?”我問,他瞧得我莫名其妙的。

他微笑著開啟書,拿出裝照片的信封還給我。

呃……要不是他主動拿出來,就不小心把照片給他了。

他走以後,我好半天才意識到,他借這本書,也許就是在間接地討照片?這個年代的人是這麼委婉的嗎?還是他這個人想法複雜?

唉,真煩人。在以前的世界無論學習還是工作,我從來都沒有搞不定的,可是到這裡怎麼跟他一打交道,腦子好像不太夠用了?

這天睡前,開啟新本子,把海因裡希給的那個人的聯系方式夾在裡面。還有昨天取的照片。

一張是西貝爾和父親的合照,一張是西貝爾的單人照。我對著鏡子比較了半天,也許是相由心生,覺得照片和我不太像。性格心態變化以後,人的表情也有了區別。

在翻頁的時候,發現在日記本裡面還夾著另一張紙,上面寫著柏林參謀學院的地址。他最終還是把這個難題丟給了我。

本子的紙張色澤淡黃,質地光滑,都讓人有寫字的欲|望。我的鋼筆尖幾次碰觸紙面,又收了起來。這個本子很好,不能隨意。

夜裡的夢中,我聽到有人叫我。阿爾伯特站在窗外,一手按著窗臺:“如果你想在那本子上寫下一句話,你會寫什麼呢?”

夢中的日記本攤開在桌上,上面有一行字跡。我上前去看,卻一頭跌進了虛空,像在太空行走。周圍是閃耀的光芒,不,似乎是星體。

我看不清。意識裡一片迷霧,或一片帷幕?晃動著,背後有什麼東西隱約欲出。帷幕太大了,我看不清。